應溪待產，應流夜班無事，到產房陪應溪，隱隱約約聽到凝噎的哭泣聲，應流以為是自己小妹待產情緒不穩定，進了屋，才聽清楚是同屋靠窗的床上發出來的。
    應溪使了個眼色，示意應流別出聲，起身拉著應流到了走廊，悄聲告訴應流，“小姑娘剛生下孩子就被抱走了，傷心的。”
    “怎麼回事？”
    應流自畢業上班，第一次聽到這種事，不由警覺了起來，“報警了嗎？”
    應溪搖了搖頭，“小姑娘自住進來，也沒見有家人來看過，今天下午剛生下孩子，來了兩個人，拎了兩串香蕉，放桌子上，悄聲和小姑娘說了兩句話，就把孩子抱走了。”
    “你沒問怎麼回事？”
    “問了，小姑娘什麼也不說，隻顧蒙著被子哭。”
    “這事沒人管麼？”應流沒來由的，很是氣憤。
    應溪明白應流的意思，歎了口氣，“怎麼管，下午孩子被抱走時，到有很多人站在門口和走廊上看，但誰也敢肯定就是買賣孩子的，萬一是人家人呢。”
    “肯定是買賣孩子的，小姑娘未婚生子，家人嫌丟人，直接把孩子賣了。”應流氣的咬牙切齒。
    “這都是你一廂情願的猜測，也許人就是家人抱走的呢。”
    “肯定不是，我要報警。”
    應溪趕緊攔住了衝動義憤的應流，“這事跟你我都沒關係，人姑娘都沒報警，你憑什麼報警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忘大哥是怎麼沒的了。”
    一提起應海，應流一下子就頹了。
    應流大學畢業後又讀了研究生，也就是研究生畢業在醫院實習那年，應海走了。
    那天是應流的生日，白班，應海電話裏告訴應流下班後一起吃飯，似有神秘驚喜。
    隻是，應流還沒熬到下班，應海已來到了他實習所在的省會醫院急診，若不是那是他最熟悉的人，應流根本認不出來那具血肉模糊的人體是他的大哥應海。
    應流忘記了所有學過的急救措施，大腦一片空白，直到應海被推到手術室，應流才慢慢有了知覺，跪在地上祈求上蒼保佑應海平安無事，他願用一生償還。
    上蒼沒有給應流用一生償還的機會，四個小時候，應海離開了人世，後麵發生了什麼，應流似乎都不記得了，甚至自己有沒有哭，應流都不記得了。
    很久很久之後，依然回憶不起來，那些天都發生了什麼？
    應海，他這一生，最親密的兄長，他的任何事，都可以毫不保留的告訴應海，包括對羅鵬那不知所謂的情愫，他都可以毫無忌諱的說與大哥應海聽。
    沒有任何的征兆，應流沒有任何的準備，應海就這麼突然在他的世界消失了。
    突然之間，人生仿佛沒了意義。
    應家人沒要任何的賠償。
    酒駕的肇事的司機雖然得到法律的製裁，可這遠遠不能彌平應家人的傷痛，也曾有過以暴製暴的衝動，特別是有人猜測車禍可能是得罪了人之後的預謀之後。
    因為應海多管閑事得罪了人，被得罪的人製造了意外，司機隻是個替罪羊，這種越傳越真的說法，或許能減輕應家人對肇事司機的仇恨，將仇恨轉嫁到製造意外的人。
    但這意外終究是沒有任何真憑實據的猜測，甚至是連第一個這樣猜測的人都不知道“預謀的”來由，得罪了誰？多管了什麼閑事？多麼大閑事，能置人於死地。
    “預謀的意外”更像是巨大的傷痛之後找來自我安慰的含著內情的“陰謀論”的借口。
    時間是一副良藥，再深的傷口也能慢慢的愈合結巴，巴退了，直到沒有了傷口的痕跡，隻是那之後，人就長大了。
    應海走後，應江辭掉了年薪二十幾萬的銷售工作，回到老家幫父輩經營起了農家樂。
    兩年的努力，“農家樂”經營成了縣裏數一數二的龍頭旅遊企業。
    應流婉拒了省會醫院的正式入職聘書，回到了家鄉縣醫院，省會城市再好，少了應海，對應流來說，終究是一座陌生的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