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長平意外不斷，也不減半分冠蓋京華的盛狀，依舊繁華榮盛。”
    天子腳下的百姓，總該是安穩些。縱然如此，陰暗的角落中，也時常上演著不為人知的醜陋黑暗。
    而離了皇城，天高皇帝遠，平民布衣的生活寄托於天災、人禍中。這是個看天、看人的國家，在擁有絕對的權力之前，他們要你生則生、死則死。
    不過，司析素來不聽天由命。
    他信自己。
    “阿析，你看這長平城，何時不是繁華紅塵、醉如雲煙？不過，浮生難得一場醉，若真醉了，隻怕沉淪不起，也並非好事。”
    “世間多無常，塵世盡寂寥，無可奈何總多於如願以償。”司析眉目半斂，肌膚透明瓷白，透著些許倦怠、病時的孱弱，更靈秀清冷。
    “奉天下太平，大奉安立後，我們就一起隱居，去落霞穀，去塞北江南，賞四境八方蔚然之景，你說可好？”
    司析抬首，眉如遠黛，悠悠柔柔，透徹似水的瞳孔裝載太多期望與遺憾，宮沉璧隻聽那人低低說道，“好。”深情不減。
    宮沉璧今日許下諾言，他日定當與司析攜手而歸。
    千載無期，生死無悔。
    說實在的，輕安閣的美食佳肴不錯，聽說廚子是攬歌公子在洛城招來的。
    宮沉璧暗下比較，各大酒樓中，輕安閣菜式算是極為上流了。
    初始帝打小走南闖北，遍常美食，能讓他覺得不錯，自是可登大雅之堂。
    暗中想著，不知可否將人挖到皇宮中。
    若是讓攬歌公子知曉，心中怕是會有了吃了宮沉璧的想法。
    天知道，為了招攬那人，他可是費了多少功夫。
    此處有些吵鬧，時不時傳來肆意說笑聲，甚至有讓人臉紅心跳的渾話。
    宮沉璧眸光微閃。
    “聽說二樓雅間不錯，不如我們過去？”
    司析搖頭，“太麻煩了，這裏也挺不錯的。”
    司析素來喜靜，這裏人不少，人多嘴雜的，自然少不了喧囂聲，看著他眉頭輕皺，向來心裏也不是不喜的。
    宮沉璧邪魅一笑，“這裏人多，哪裏比的上麵舒服。阿析，人生不勝一場醉，得來能時自要多享受些，那才不枉費人生這一遭。”
    司析淡淡瞥他一眼，任由著宮沉璧喜滋滋將他拉走了。
    宮沉璧曾經也是京城紈絝子弟的一員，若是這種享樂之話，司析也是講不過他的，也沒必要在這事兒上浪費口舌，隻好任由著他。
    而玉修小團子，睜著圓溜烏黑的眼睛，可憐兮兮的跟在兩人身後。
    瞅瞅好似忘了他的宮沉璧，哥哥真是的，有了司析哥哥，就不要他了，
    壞人……
    二樓雅間果真不錯，清雅別致，潔淨不失大氣。
    雕花軒窗上，擺著素淨霜菊。
    倒是多了幾分古色古香，雅靜素麗。
    玉修小團子吃了撐的，正在榻上打著滾。
    宮沉璧捏著他的臉，笑得不懷好意，“小子，這段時間混得不錯嘛，臉上都多了幾斤肉。”
    臭小子，看紅光滿麵的，就知被攬歌公子照顧的非常好。不在他那兒好好呆著算了，還粘著他們吸引阿析主意力。
    “哪有？明明瘦了。”玉修嘟著嘴。
    “沒有？”宮沉璧似笑非笑，“臉上多出來的，是什麼？玉修，該減肥了。”臭小子，這般重，竟然還好意思纏著他的阿析……
    司析略有無奈看著一大一小。
    “這樣兒吧，回去後讓擇遠教你習武。學不好，以後別想出來。”宮沉璧狠狠威脅。
    迫於宮沉璧多年淫威，玉修小團子睜著圓溜溜的漆黑大眼睛看著司析，可憐兮兮，軟軟糯喏，“司析哥哥……”
    宮沉璧淡然一笑，“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文可養性，武可修身，將《古風三十九首》謄寫十遍。”
    “不要，哥哥……”玉修小團子頑強反抗。
    “不要？行，兩月不能出宮。”
    “五遍。”
    “二十遍。”宮沉璧邪邪一笑。
    心中恨恨想道，讓你討價還價，讓你得了便宜還賣乖，讓你纏著我的阿析，
    朕累死你……
    司析端然而坐，看著一臉稚氣的男子，無可奈何，多大的人，竟然與玉修一般較真，瞥一眼可憐兮兮的小團子，似有惻隱之心，“宮沉璧，玉修尚小。”
    無視玉修小公子期盼的希冀。
    “阿析，”宮沉璧苦口婆心，恨鐵不成鋼道，“朕八歲時，已隨著父王軍中習武，斷文識字。阿析八歲時，定然也是才智驚人，識得皓經良賦。古往今來，成大事者，哪個不是文采斐然或武藝高強？玉修日後封王，身肩重擔，若是文不成武不就，叫人笑話倒是小事，後悔終身方才無奈。我也是為了玉修，才一片苦心，經營此事。”
    司析沉吟片刻，不得不承認宮沉璧所言非虛。司析才智驚人，博古通今，文武兼備，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宮沉璧亦是文武雙全，一身高超武藝，不知讓世人如何的驚豔。
    兩人都是世間極為出色之人物。
    這個天下，是兩人的天下。
    翻雲覆雨，扭手乾坤。
    “玉修，你哥哥良苦用心，學業上是該多花點心思。”
    司析這個年紀，尚在東宮裏，嚐盡人情冷暖，與著那些人鉤心鬥角，費心爭取，宮闈傾軋，一線生機。
    如今想來，宮沉璧對玉修的確盡心盡力。
    司析低頭淡淡一笑，眼中含著不易察覺的落寞，
    至少，
    不似他一般。
    “是。”玉修低下頭，委委屈屈應道。
    玉修有那個膽量與宮沉璧鬥智鬥勇，卻沒法在司析麵前撒潑打滾。
    他自小便喜歡司析，
    同時，對於清冷似畫中謫仙的司析殿下，也留著一分驚懼、恭敬。
    玉修小小年紀，眼力確是不錯，從本質上講，孱弱清瘦的司析殿下，的確比敢明目張膽犯眾怒的宮沉璧危險幾分。
    世間能輕易說服司析太子的人絕無多少，宮沉璧絕對算一個，巧舌生花，口若懸河，縱然是黑的，也能被他變成白的。
    宮沉璧輕捏玉修滑嫩白皙的臉龐，絢爛一笑，桃花眼裏，盡數寫著得意二字。
    “是啊，玉修乖乖的，日後要幫哥哥分擔重任。”宮沉璧笑得好生勾魂。
    玉修狠狠咬牙，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