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 Part.62 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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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他輕輕喊了一聲,果然看見對方故作嚴肅的表情又變得溫和慈祥了起來。
“好孩子,”Derrick用寬厚溫暖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又轉頭看了一眼Gakupo,“那孩子的性情我也清楚,這麼多年,你也吃了不少苦吧?”
“嗯?也沒有……”Kaito幾乎是到現在還有些沒回過神來,他看看Gakupo,又回過頭猶豫著開口,“您的意思是……?”
“決定都是你們自己的,怎麼會需要我的意思?”Derrick看著他。
Kaito淺淺吸了口氣,說道:“我還以為,您會覺得這是驚世駭俗的。”
“哪有什麼驚世駭俗的,”Derrick笑了,“人生很短,能尋得靈魂的伴侶是一大幸事,你們現在又都這麼年輕,這不都是再好不過的事?”
Kaito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卻又見對方看向自己身後的Gakupo:“你也過來。”
他看著Gakupo走到自己身邊,不禁有些緊張地低下頭去,卻又忽然感覺到對方在身後悄悄碰了一下自己的手,他抬起頭,兩人都不由自主地相視一笑。
“你心性很沉穩,這也是我最放心的一點,但是從你小時候我就看出,你骨子裏多少還是有一些專橫之氣的,”Derrick看著Gakupo,說道,“正好他又是個性情溫和的人,也許你自己都沒有發現,你品性中那些過於尖利的棱角已經在他的影響之下而顯溫潤了。”
“您說的是。”Gakupo點了下頭,在長輩麵前他第一次顯得像個孩子一樣。
“我的話就到這裏,以後的路還是要靠你們自己去走的,”Derrick說著看向Gakupo,“相互理解,相互體諒,這很重要,不要總是太過於自我了。”
“您這話像是隻說給我聽的,”Gakupo笑了笑,“我還能欺負他不成?”
Kaito剛想白一眼這個昧著良心說話的人,卻在抬起頭看向Gakupo的一瞬間連眼神都看直了——Gakupo的領口處露著的,分明正是自己早上留下的吻痕。
察覺到了他的目光,Gakupo更像是故意地一樣抬手整了整衣領,笑道:“抱歉。”
Kaito有些尷尬地別過頭去,卻見Derrick更是笑著:“沒什麼,就是年輕氣盛的年紀,我能理解。”
這下算是徹底說不清了。Kaito想著無奈地低下了頭,卻又聽Derrick對Gakupo說道:“難得過來一次,你也該去看看你的父母了,你已經有多少年沒再去過了?”
Gakupo的神情恍然有一絲變化,卻還是笑了笑:“有五年了。”
“行,去吧,兩個人,”Derrick說道,“你要的東西也一直在給你留著,還在那個地方。”
Kaito有些不明所以地抬頭看看Gakupo,而對方卻隻是麵色從容地道謝告辭,隨即在Derrick慈和的目光中拉住他的手,轉身離去了。
“很少聽你談起你父母的事情,”Kaito跟在他的身後,卻不見對方對自己的話有什麼反應,才又問道,“他們……也在這裏嗎?”
Gakupo依舊沉默不語,直到停在一扇門前,他放開抓住Kaito的手,兩手推開了麵前的門,那一瞬間Kaito覺得眼前的世界似乎都被什麼照亮了。
那是一大片潔白明麗的百合花田。
“這是……”Kaito定定地看著門外聖潔的世界。
Gakupo回過頭,再次向他伸出手:“跟我來。”
Kaito跟著他走下台階,踏上花間的小路,兩人無言地相伴走著,直到Gakupo忽然停下腳步,他回身看向Kaito,開口道:“這是我母親最喜歡的花。”
Kaito看著他,輕聲說道:“我想,她一定是一位清純雅致的女性。”
Gakupo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中卻平添一絲令人無法言說的情感。
看見他的神情,Kaito想說些什麼卻說不出來,又忽然像是想起來了些什麼,他開口問道:“這麼大的地方,叔父他一個人住嗎?”
“怎麼會,”Gakupo抬頭看向遠方,“叔母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Kaito看著他俯下身輕輕折下幾枝百合花,輕柔得像是在對待最珍貴的寶物。他將潔白的百合細細整理成兩束,一束遞給Kaito:“幫我抱一會好嗎?我想把它們帶給我的母親。”
他點點頭接過了花束,沿著小路,在清新醉人的花香中,兩人相伴而行。
路很長,走出偌大的莊園,眼前是綿延無盡的清綠原野,偶有幾叢野雛菊在輕風中微微抖動,登上綠意盈盈的小山坡,他甚至可以看見不遠處的海岸線。
心裏漸漸明白了些什麼,Kaito卻還是保持著兩人之間無言的默契,在沉靜之中一路向前。熏風吹來,他抬起頭,看見不遠處枝葉繁茂的大樹之下,那兩方相對而望的墓碑。
Kaito抬頭看看Gakupo,而對方此時也正看著他。Gakupo接過他手中的花束,走到樹下俯身將懷中兩束聖潔的百合輕輕放在墓碑之前。他直起身,輕聲說道:“我回來了。”
風輕柔地吹著,溫和的風聲和草木的沙沙聲相應在這廣袤的天地間。
Kaito放輕了腳步走到他身邊,靜靜地看著鐫刻在白色墓碑上的碑文,那是同樣雋逸的字體,讓他想起了木桌信紙上筆觸細膩的文字。
“他們是一對真正的戀人,”Gakupo輕聲道,“他們相伴長眠,未曾分離。”
Kaito看見他的表情,目光之中是淺淺的哀愁,卻有著一種從容淡然的氣度。Kaito望著墓碑,輕聲問道:“這麼年輕,為什麼會走?”
Gakupo抬頭望向遠方,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說道:“空難。”
“聽起來很不真實的事故,但是它確實是發生了,”Gakupo仰著頭,“明明是幾率非常小的事情,卻有可能發生在任何一個人的身上,一旦遇上,就再無僥幸可言。”
Kaito看著他,眼瞳微微顫動著,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要說安慰,Gakupo現在的心態反而要比他還從容得多。
“相擁而亡,像是很多悲劇愛情故事一樣的結局,”Gakupo說道,“但是任何與死亡有關的現實,它們從來都不會是浪漫的,你看不到身後那些人的悲慟。”
說到這裏,Gakupo低下頭看向他:“他們走的那一年,我七歲。”
Kaito靜靜地看著他,他知道自己對麵前這個人的過去甚至可以說是知之甚少,但是此時,對方卻是在徹底向他敞開心扉,即使悲傷,即使痛苦,他也在將一個真實的、完整的自己完全展現在他的眼前。
“那一場空難,Gumi的母親也在其中,”Gakupo說道,“她沉眠在莊園深處的樹林之中,永遠地陪在叔父的身邊。”
“那時……”
“那時本應該是一個愉快的假日,我和Gumi兩家人——甚至說是一家人都可以,原本是約好一起前往歐洲的,”Gakupo停了一下,接著說道,“那時叔父還是公司的董事長,然而就在臨走前的兩天,公司出了一點事情,叔父最終決定留下來處理完再離開。
Gumi那時年齡小,也有些任性,她堅持所有人一起過去才能玩得開心,又拉著我也不讓我走,幾個大人拗不過她,隻能讓她先留在她的父親身邊,我也留下了,畢竟兩個小孩子在一起還能有個玩伴。”
說到這裏,Gakupo看向他:“他們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
“那是在第三天的深夜,Gumi哭著跑進我的房間,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接過她遞給我的手機,從那裏傳出我父親的聲音,”Gakupo說著,再次停了一下,“我先是聽到非常刺耳的雜音,接著是人的尖叫聲——那是我這輩子聽到過的最駭人的聲音,那尖利的叫喊聲絕望到近乎扭曲。我當時年齡也小,那一瞬間被嚇得說不出來一句話。
尖叫聲沒有停止,但是這時父親的聲音響起來了,他的聲音竟然很平靜,像是以往在家裏和我談心一樣。雜音很大,他的話也不多,我隻能聽到他的最後一句‘別害怕,你是個男孩,勇敢起來’,這時尖叫聲又大了起來,他的聲音消失了。
應該再過了有十幾秒鍾——盡管我當時覺得過去了很久很久,聽筒裏再次傳來聲音,那是我的母親,她的聲音是顫抖的,但是她卻非常清晰地說道‘我愛你’。”
他抬起頭仰望著天空:“然後就什麼聲音都不再有了。”
Kaito看著他的背影,剛想說些什麼,對方卻又繼續說了下去——
“那時我和Gumi年幼,對死亡這個概念還很模糊,但是對於叔父不一樣,”他說道,“突然之間痛失三位親人,他因此改變了很多,不再一心撲在事業上麵,他開始對身邊的人傾注更多的關心,尤其是對Gumi和我。
叔父想過退出商界,但是公司那邊不允許他完全放手,於是他開始著意培養我,而恰好我當時也有這個意願。他為此等了十幾年,最後終於得以從這喧囂紛雜的世界脫身。
後來你也能看到了,那時我年紀還輕,叔父並不能完全放心,他本意是將總權托付於Charles,我手中有的隻是行政權,但是沒想到Charles根本就不滿足於自己所得到的,他隻想獨攬專權——這也就是為什麼Gumi對他如此恨之入骨。”
“不過現在一切都有了它該有的結果了,”Gakupo看向麵前的墓碑,“不過現在想來還是那麼的不真實,明明就在出事的前一天,我還收到了母親寄過來的明信片,正麵是大海和沙灘,在背麵她寫道‘這裏真是太美了,你真應該過來看一看’,甚至還用有些俏皮的語氣寫道‘我都不想回去了’,但是誰又能想到,她真的沒有回來。”
Kaito動了動嘴唇,終於開口:“那天在飛機上,你就是在想這些事情吧。”
Gakupo深深吸了口氣,說道:“我曾經很疑惑,為什麼在所有人都恐懼到不能自已的絕望處境之下,我的父母竟然能夠如此從容地麵對死亡,到底是因為什麼?
那天在飛機上,我想到如果那時候是我,我是否能有勇氣如此坦然地麵對即將到來的死亡——但是我給不出自己答案,以致於我連那一句話都沒有和你說完。”
“人生終有盡時,一起走向終結也好,一生獨自守望也罷,人不知道將來,那就隻活在現在,一切總得由自己來承擔,”Gakupo說道,“還想知道那個沒問完的問題嗎?”
“別說了,”Kaito從身後抱住他,把頭靠在他的後背上,輕聲說道,“我就在這裏。”
我就在這裏,永遠都在這裏。
作者閑話:
Gaku曾經問過Kai是怎麼看待兩人之間的關係,當時Kai的回答是“在一起不能更好,分離後各自相安”,其實他無意中說到了Gaku正在想的事情上。“在一起不能更好”說到了Gaku的父母,就算是死亡,兩人也是攜手終生,相伴長眠,而“分離後各自相安”又是說Gumi的父母,生死相隔,天人一方,卻依然能守著彼此的心念從容一生。
這就是所謂的心有靈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