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沽城本以為嵇九玉是在夢遊，但聽他言辭清晰，有條理可循，又不像那麼回事。
    “樞機方通，則物無隱貌；關鍵將塞，則神有遁心。是以陶鈞文思，貴在虛靜，疏瀹五藏，澡雪精神。”
    “你在幹什麼？”夏沽城從床上坐起身，不禁問道。
    嵇九玉聽到夏沽城的聲音，便轉過頭來看他。“誒，你還沒睡嗎？”他疑惑道。
    “我睡不著。”那人在床上苦惱的很。
    “是因為我嗎？抱歉。”他以為是自己吵到他了，臉上有點愧疚。
    夏沽城搖頭道：“跟你沒關係。不過，你大晚上的站窗戶前做什麼，嚇都嚇死個人。”
    “我在背書啊。”窗前那人失笑道。
    “背書？”夏沽城想了一想，又問他：“你不會每天晚上都這樣吧？”
    “我自是每晚如此，隻不過每晚這時候你早已入眠，沒有覺察到而已。”
    夏沽城無話可說。
    嵇九玉見他無話，又轉過身對著窗外，接著背道：“積學以儲寶，酌理以富才，研閱以窮照，馴致以懌辭……”
    沒過多久，床上那人又好奇道：“哎，你背的是那本書啊？”
    “《文心雕龍》。”嵇九玉半倚窗欄，側過頭問他：“怎麼，你也有興趣？”
    夏沽城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我隻是在想，像你這種被那麼多人欣賞趨捧，被無時無刻稱讚道才高八鬥，出口成章之人，難道不是天賦使然的嗎？”
    嵇九玉聞言一笑，反問他：“那你這一身好武功莫非是出生就會的嗎？”
    夏沽城一時語塞，心下開始認同他所說的道理。
    窗前那人見他有些懵懵然，無奈地笑了笑，又說：“你也別把我想的太了不得，歸根結底我也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讀書人，沒有古來聖賢那些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能力。我也就磨針的功夫深些而已。”
    古書雲：聚沙成塔，集腋成裘。這世間有天賦的人不少，但也不多，更不一定恰恰好就是你，因此要於事有成，當以勤為重。倘使你徒有天資，單純地依傍它也不過是傷仲永而已。
    夏沽城頭一次發現這個平日裏貪懶慵散的人，竟有如此認真不懈的一麵。他心中的那一片因煩躁焦慮而聚積的陰霾，也漸漸消失。
    沒了心結，他的睡意急急而來。但嵇九玉背書的聲音就開始像敲鍾一般灌進耳中。他旁敲側擊地問道：“你站在窗邊這麼久都不冷嗎？”
    嵇九玉抱住自己的手臂，不禁一顫。“你不說還好，你一說我倒真覺著有些冷了。”
    “那你別背了，等會著涼了，快來睡覺！”床上的人趕緊拉開被子，期待地望著他。
    嵇九玉拒絕了他的盛情相邀，“沒關係，這點冷風我還是受得住的。”
    夏沽城一臉哭相，在心底把他狠揍了一頓。
    過了半個時辰，他著實不能忍耐，直接下了床，把嵇九玉的腰摟過來，再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在床邊坐下。
    “你給我睡覺。”他十分嚴肅地說。
    嵇九玉抬頭看他，“但是我還沒背……”
    “明天再背。”他把他推到床上，然後給他蓋好被子。
    

    作者閑話：

    效仲永之傷，無若擬磨針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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