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姬慢慢從情潮的餘韻中醒來，渾身酸痛，異物感讓她起身的姿勢略微別扭。
    此時已接近天明，天上還是漆黑一片，隻有天邊一輪白色的光圈慢慢開始侵占黑夜的空間。
    醒神香已經燃完，灰白的餘燼像是嘲笑她的縮弱小無能。
    冷漠的勾起唇角，青色的微光一閃，清越的劍鳴響徹青荷峰。
    嫩白的手指搭上離山的劍柄，身影一晃人已經到了半山腰。
    白色的裙裾在風中獵獵起舞，往日靈動的杏眼血色通紅，頭發散亂，狀若瘋魔。
    “出來！你給我滾出來！！滾出來！！！”
    尖利的嗓音焦燥又急促，半座青荷峰順著割裂的豁口慢慢滑落，青荷峰峰魂微微一抖，將滑落的山尖穩定。
    轟鳴的聲音讓整個青荷峰都震了震，柒香雲看著幾欲離體的峰魂往源頭一凝，瞳孔微縮。
    瑤姬，入魔了。
    “丫頭。”
    柒香雲快速往瑤姬那裏趕去，心神震動間也顧不得許多，想將那胡亂劈砍的人控製住攬入懷中。
    “是你。”瑤姬往這邊一看，紅色的杏眼一彎，嗜血殘忍。“我要砍死你！”
    手上重重一揮，離山的劍刃砍進了左邊肩胛，瘋狂的氣勢加上毫無防備的柒香雲竟深深砍下去半寸有餘。
    幸好他穿的是黑袍，看不出來。柒香雲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痛意將手指捏住離山的劍身。
    “瑤姬。”劍刃抽離的同時柒香雲痛哼了一聲。
    從他踏入道途以來從來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以前有師尊寵著他，師兄弟之間雖有不合但也是受了委屈一同欺負回去，後來雖然被天道控製但也是一峰之主，何曾受過如此痛苦。但他此刻更擔心瑤姬，他怕她被心魔控製完全入魔。
    瑤姬的神智似乎被他喚回來些許，看著他受傷的肩胛怔怔發神，離山也掉在了地上。
    柒香雲一步一步慢慢的朝瑤姬走去，看她怔怔的樣子有些心疼，慢慢抱住她。
    “瑤姬。”有微熱的濕意在胸口蔓延開來。
    柒香雲微歎，昨日才剛剛哭腫了眼，今日怎的又哭了。
    “沒事，沒事。”輕輕撫摸著瑤姬的背脊，柒香雲神色冷沉。
    修士修行千百載，短的數百載，誰沒有個心魔，端看熟強熟弱，誰的心智更堅定。而心智是隨著修為的增長經曆的多少而與日俱增，到他們這個程度已經很難再被心魔控製。而今日，瑤姬卻入魔了。
    緊緊抱住瑤姬的背脊，柒香雲輕聲問道“瑤姬，能跟我說說嗎？”
    他認為道侶之間是可以互相依靠的，在他心裏瑤姬是他認定的未來道侶，即使還沒有正式認證兩人之間的感情也才開始發展，但他也應該保護她的。
    誰知瑤姬聽了他的話反而掙紮起來，因為傷口的存在也一不小心被她掙脫了。
    她將離山握在手裏，眼中是嗜血的恨意，潛藏的悲哀讓柒香雲身形微滯。
    “你……”
    才剛剛說出一個字瑤姬的劍就指了過來，劍身還在因為飲血而顫動，她的眼神卻是決絕。
    “別過來。”
    遠處有微若的劍光傳過來，是燕流光他們感覺到震動趕過來了。
    瑤姬血色的眸子看著那些劍光，又看著對麵人因為她的話微微黯淡的紅寶石眼睛，留戀地劃過淩厲的下頜，在上麵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瑤姬嘴唇微微顫抖。
    “我要走了。”
    “走？”柒香雲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能去哪兒？”
    天下之大，他和她這樣子何處為家？
    “不關你的事。”瑤姬冷厲地吼道。
    “怎麼不關我的事！”柒香雲慢慢靠近她，離山的劍鋒抵上脖頸傳來微涼的刺痛，很快便出現了一道血痕。
    “你忘了嗎，昨天…”
    “昨天又如何？今天又如何？不過是橋歸橋路歸路罷了！”瑤姬被他說得心顫，曆著聲打斷他。
    她想和他橋歸橋路歸路？好，好，他到要看看如何能橋歸橋路歸路。心緒百轉間又看到她瘋魔的樣子心口一痛，終是不忍心。
    “你忘得了嗎？”他歎息。
    他們倆相伴百年有餘，她對他的心思他也一清二楚，也覺得有這樣一個人喜歡自己也不錯，她生氣的樣子很可愛，委屈的樣子也讓人心疼，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的樣子也讓人覺得他好像是她最珍重的人。如今她卻要離開他。
    “不要入魔，好嗎？”
    這是他第一次求人，頭一次覺得自己如此卑微，卑微到隻要有人一直陪著他他就心滿意足。頭一次意識到原來習慣也可以讓人相愛。
    燕流光他們已經到了地方，收起飛劍正往這邊來，瑤姬身形微微一僵大聲道“我和你已經不可能了！”
    燕流光看到瑤姬入魔的樣子微微詫異，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師弟，瑤姬師妹已經入魔了。”
    他們二人的事他也知道一些，看兩人這樣子到底是成還是沒成？沒成就痛快放人走他們看在往日同門的份上也不會動她，成了他們也不能讓二人這般糾纏不清。
    “師侄，你便放她走罷，今日之事我等便當沒發生過。”司成微微歎氣，擰著眉看柒香雲。
    司成是一行人中輩分最高的，他一出口，其他人也紛紛跟著附和。
    “你們閉嘴！”以前的暴脾氣一上來，柒香雲怒目瞪過去，怕他的都把眼睛看別出去不出聲，不怕他的就皺眉看著他和瑤姬。
    他也不管其他人怎麼想，他不想和她分開，放柔了聲音看著瑤姬。
    “你去哪兒，我陪你。”
    一言已出，眾人被嚇了個仰倒，瑤姬也聽得瞪大了眼，司成當即怒喝。
    “放肆，你看看你成何體統！”
    “我不成體統？我不是早就不成體統了嗎？我殘殺同門你們有沒有看到？我覬覦掌門之位你們有沒有看到？青山派門規犯了幾條你們知道嗎？早就該把我逐出門派！”
    “師弟！”
    “柒師兄！”
    燕流光與唐山海喊道。
    柒香雲定定地看著司成“司成師叔，這些夠不夠？”
    司成皺眉看他，眉毛都成了一團，被他弄得有些焦頭爛額。
    “柒香雲！！”瑤姬尖利地一喊，血色的眸子含著淚“我不要你，我不要你！我不要你了！你聽到了嗎！”
    眾人看著他兩歎氣，唐山海雖然與他不對付，但也不想看他二人這般形狀，見燕流光與司成都不說話，別別扭扭地看著柒香雲，糾結程度都快讓人扭曲了。
    “柒師兄，你和瑤姬妹道個別吧。”
    柒香雲聞言抬起頭，往瑤姬那裏看，瑤姬被他布滿血絲的眼睛看得刺痛，微微別過頭“不用了，沒什麼好道別的。”
    隻是希望他好好地活下去，好好修行，而她卻不知要被何時會出現的那個人威脅脅迫，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連累他，何況他們已經不可能了，不管是修行還是身體，都不可能了。
    也許將來的某一天，她能殺了那人，會回來看看他罷。
    “瑤姬！”白色的裙角慢慢從眼底消失，按住他的司成微微歎了一口氣，將軟倒的人教給匆匆趕過來的淩異。
    “你師傅心神大損，好好照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