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說，你有罪。
    弑親，此罪一
    濫情，此罪二
    ……
    真的有罪嗎？少年靜靜伏在地上，潑墨的發絲遮住漆黑的眸子，粉色的淩唇因為力竭微微張開。
    少年緩緩站直了身子，黑黝黝的眼裏一如既往的清澈，在眾人或驚異，或驚豔的目光中，伏首一拜。
    “弟子淩異，願拜尊上為師。”
    再抬首，隻見橫黛的眉下一翦秋水，紅唇微勾，驚豔了多少人的眼。
    “師弟。”青雲派掌門流光尊者一聲輕咳，堂下眾人很快便低垂了目光，暗自壓下心頭的震動。
    染香雲看著堂下叫做淩異少年，嘴角的笑容越發肆意，紅唇裏吐出兩個字“師兄”
    眼裏都沾染著笑意，仿若遇上了極好的事情一般，偏偏透著一股惡意，語氣疑惑，卻問著師兄“師兄，你說……怎麼辦呢？”
    宛如一聲驚雷炸響在頭頂，眾人心中驚疑不定，飛快地瞄了瞄堂上那兩位的神色，埋著的頭更低了。唯一坐在堂上的幾位老人也閉著眼，不知是聽沒聽到。
    流光尊者眉頭微皺，若說一般情況也就罷了，但青雲誰不知柒香雲那些破事兒，當年那一卦是響當當地厲害，這人也成了這不陰不陽的性子，若非師尊所托，就和他那點師兄弟情誼…
    但…台下的少年雖然古怪了些，倒也和那卦合上了，若真如此，師弟的桎梏有望。隻是這人…也罷。
    “師弟的事，自己做主便是”他並不想插手染香雲和少年之間的恩恩怨怨，雲袖微擺，揮退堂下眾人，卻是起身離開了。
    微風拂來，藏青色的衣擺從少年眼前掠過，很快便消失在白玉門外。
    “我等還有要事，就不在此多留了。”堂上的幾位老人相互客氣了一番，相繼向染香雲告了辭，帶著自己的弟子追隨著青雲派掌門的腳步也離開了。剩下的弟子更是腳步飛快，不聲不響，沒多久，人就走了個精光。
    ”你覺得呢”
    人眾散去，偌大的香雲殿隻剩冷清，染香雲看著燕流光離開的地方，也不搭理跪在堂下的少年，玩味地拿捏著手中的青魚佩。
    墨色的眸子深邃迷人，醞釀著風暴，擇人而噬，一瞬間卻又消失不見，微微伏首，孱弱的脖頸仿若不堪一擊。
    “全憑尊上做主”
    空氣一度低至零點，把玩的動作驟然停了下來，捏著青魚佩的手指節泛白。
    染香雲不說話，淩異也不出聲，嫋嫋青煙從藥鼎中升起，帶著安神的清香，兩個人一個坐著一個跪著，香雲殿中更加沉寂。
    青年看著台階下的少年，眼神晦暗，似乎要將少年看個通透。
    早在師尊羽化之前，便有人為他求得一卦，說他會遇見一個年輕人，是男是女不說，隻說那人與他極合，將來會是他徒弟。生辰八字不論，隻道眼緣的話。
    嗬，確實合他胃口。
    似笑非笑地看著人，就是不說話，看他能堅持多久，思緒卻已然萬千裏之外。
    自從當年的事情過去之後，他越發喜歡折磨人了，峰上的弟子都去了他峰，投奔了個幹淨，因此，也不會有人打擾。
    很快，門外日頭西斜，又月上柳稍。
    全身跪得僵硬，他已經很多天沒吃飯了。
    先是父親無故慘死悲痛過度吃不下，再是調查凶手被困吃不著，緊接著又被這個變態捉住關了一天一夜，被人發現後居然說是想收他做徒弟。天，怎麼那事多，是個人都撐不住好吧！眼前越來越黑，他明白堂上那人不會再回應他了，卻又不知道為什麼。又餓又累又暈的情況下，竟情不自禁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染香雲抬首。黑暗裏看不清神色。
    “尊上為何不點燈呢？”漆黑一片有什麼好玩的，來呀，把燈點上呀。
    染香雲聲音從黑暗中傳來“為何點燈”
    “太黑了”眩暈感傳來，淩異一本正經，看不清周圍的事物。
    “是嗎”
    月色如水，幾乎是在殿門打開的一刹那，染香雲看著少年一點點倒下去，最後再沒聲息。黑色的長袍上繡著幾朵血色的紅蓮，最後，他慢慢走到少年身前一動不動。銀白色的月光鋪撒在少年身上，無辜，罪惡。
    “知道錯在哪裏麼”
    “是在這兒”飄忽的嗓音像居無定所的幽魂，青年微微俯身，清俊的臉在月光下越發瑩白，白皙的手指修長，輕輕扣住少年的下頜，又忍不住用拇指在幹燥泛白的唇上輕軾“它不聽話，以後就讓它閉嘴好了”
    輕笑聲響起在耳畔，宛如情人低語，白色的月光下，少年伏在地上輕輕抽搐，紅色的液體淌了一地。
    ……………………………………
    車水馬龍，高樓林立。繁忙的都市，匆忙的人群。反光的玻璃小格子，一麵麵鑲嵌在百米高的混泥土牆上。在其中一麵小格子玻璃後，一對男女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一個漂亮的女人，看著視頻裏眾人簇擁的男人邊哭邊笑。淩異就坐在沙發上，看著女人滿臉的淚出神。
    他到底，為什麼會愛上她？她到底，有什麼值得他愛的？他和她，又是怎樣走到這一步？又是怎樣開始的呢？
    啊。是啊。
    淩異輕輕笑著，也許從剛開始，便注定要走到今天，所以為什麼要開始呢？一切都結束不就好了嗎？
    窗外的天空泛著藍，沒有小時候的陰霾，他的心卻比看見陰霾更加沉重。有人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一步步走向了女人。陽光下，寒磣磣的刀鋒倒映著女人驚訝的臉。
    “淩靜！”喉嚨生澀地厲害，動一動就撕心裂肺地疼。
    “咳”淩異費力地喘著氣，慢慢睜開沉浸在睡夢中的眸子，少年纖細的手指撫上頸邊的肌膚，漆黑的鴉羽遮住眼中翻滾的情緒，順滑的絲綢觸感讓指尖輕輕顫了顫。
    窗外的陽光很美好，從這裏看出去能看到叢叢的綠色。男人坐在窗邊，容貌迤邐，紅色的瞳孔在陽光下泛著光，他發誓這輩子上輩子上上輩子都沒看過這麼好看的人，恬靜著看書的模樣根本看不出殘暴的本質。
    “醒了？”染香雲從書中回過神來，將視線轉移到少年身上，在觸及少年小動作時又微勾著鮮豔的唇“沒用的東西不留也罷”
    多冷血，像美豔的毒蛇吞吐著信子，卻又不急著來上一口，於是便踱著優雅的步子來到少年身邊。
    強迫著掌下的人抬起頭顱，紅色的眸子讓淩雲瞳孔微縮，裏麵流露著滿滿惡意的快感，一字一句。
    “今後，你便是我染香雲的親傳弟子”不管你過去是誰。
    “你是香雲殿第二尊貴的人”從前的身份就讓它過去。
    “你不需要遵守青雲派的一切”隻需要聽從於我。
    “無論什麼時候都要謹記尊師重道”哪怕殺了你。
    清朗的聲音猶自回蕩，慢慢撫著少年的青絲，紅色的瞳孔微縮。染香雲向暗處拍掌，黑衣人應聲走出。
    “瑤姬，以後你親自教導他。”

    作者閑話：

    1234，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