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煩悶的周一竟連天氣也是一樣悶得讓人透不過氣。一整天，天空都是烏雲密布，可總也不見下雨。教室裏的學生感覺到身上因悶熱的天氣而黏答答的汗液，一個個都無精打采。
    鄒揚在辦公室裏也難受得坐不住，知道憋著一場大雨，隻希望趕緊下下來結束這惡心的天氣，他喝了口水，覺得水澀澀的。
    直到放學的時候，這難產似的雨才總算是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
    在去車庫拿自行車的路上，張毅感受到落在額頭的雨滴，對林清曉說：“這雨總算是要下了，我他媽難受了一天了。”
    陶老師上完課回來看到鄒揚趴在桌上休息，拍了拍他，鄒揚沒動。見趴著的人沒什麼反應，她想著反正一會鄒老師自己會醒過來，就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她拿著包離開的時候辦公室已經沒有其他老師了。
    “哢嚓。”門鎖輕輕地響了一聲。
    鄒揚還沉沉地睡著。
    林清曉和張毅走到車庫的時候，淅瀝瀝的小雨滴已經變成豆大的水珠重重地打落在地，淡淡的泥土味混雜著雨水飄進他們的鼻子裏，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趕緊回家！不然都要回不去了！”張毅說。
    “嗯。”林清曉應了一聲，彎腰解鎖。
    張毅看到遠處奔過來的顧曉晨，神色慌張，他揶揄到：“不就下個雨嗎，把你給慌的。”
    “下你妹的雨！”顧曉晨暴躁地罵到，“咱們樓層的辦公室著火了！”
    “臥槽？？？什麼鬼？？”張毅吃驚地瞪著眼，往教學樓的方向看去，二樓辦公室所在處果然飄著濃煙。
    “關鍵是裏麵還有人！！！”顧曉晨急得直跺腳，“他們說是鄒老師！！！”
    聽到顧曉晨的話，林清曉猛地轉過身，用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你說什麼？”
    顧曉晨被他抓得生疼，還是忍痛回答到：“陶老師走的時候看到鄒老師在辦公室趴著睡覺呢，她還沒走出學校就見辦公室著火了，關鍵是辦公室的門打不開，大家都進不去，我剛剛就在門那裏，老師已經打了119了，還不知道……”
    顧曉晨話還沒說完，林清曉已經放開她轉身往辦公室跑去，張毅趕緊追上去拉住了他，“你要幹嘛？！都說了已經叫119了，你去發什麼神經？！”
    “等消防車來了人都要死了。”林清曉冷冷地說到，用力地甩開了他的手，大步朝教學樓跑去。
    張毅愣在原地看著他狂奔的背影，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林哥，他罵了一聲追了上去。
    鄒揚是被濃重的煙味給嗆醒的，他睜開朦朧的雙眼，看到不遠處閃爍的火光，等腦袋完全清醒過來，才意識到自己現在處於多麼危險的境地。
    也許是剛剛在睡著的時候吸入了大量的濃煙，他覺得自己渾身無力。他捂著鼻子艱難地往門口走去，想開門離開卻發現門打不開。以他現在的狀態根本不可能采取暴力措施開門，他想了一下蹲了下來，躬著身子往窗戶那邊走過去。
    辦公室在二樓，從窗戶跳下去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結果，等來到窗邊，他才發現著火的源頭就是窗戶這裏的窗簾。
    他看著窗簾上燃起的熊熊大火，覺得再沒有人比自己更倒黴的了。此刻，他已經沒有任何力氣撲滅窗簾上的火，隻能眼睜睜看著大火在他眼前如鬼影般扭動著。
    林清曉頂著豆大的雨滴一路狂奔總算是到了現場，門口聚集了很多人，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手足無措，隻能焦急地等著消防車的到來。他撥開人群往前擠，想開門，結果門把跟被卡住了一樣紋絲不動，他用力地踹了幾腳，也沒有任何作用，這種合金材質的門不可能像木門那麼脆弱。
    “操！”他低聲罵了一聲，有點急躁，轉而一想，這裏不是才二樓？然後轉身就跑。
    張毅剛趕過來就看到林清曉又火急火燎地跑下了樓。
    他跑到平常喂貓的那塊草地，抬頭往飄出濃煙的辦公室看去，就是那裏了，隻要順著水管爬到放置空調外機的地方就能開窗戶進去。他平時爬校門外那棵歪脖子樹爬多了，區區二樓根本不算什麼。
    他順利地攀著水管爬了上去，靈活地跳到了空調外機上。這個時候，窗簾已經被火燒得差不多了，火勢轉而蔓延到靠窗的桌椅，他伸手想打開窗戶，卻被高溫度的窗沿燙得縮回了手，“媽的，這麼燙！”
    看著裏麵還在不斷蔓延的火勢，他咬了咬牙，伸過手去一口氣飛快地打開窗戶。
    裏邊的鄒揚已經快失去意識，躺在門邊聽天由命，突然就聽到“嘩”的一聲，對麵的窗戶開了，緊接著，就在火光青煙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從窗戶外麵跳了進來。
    那個人用手捂著鼻子屈下身走了過來，他四處觀望，似乎是在尋找自己。
    林清曉找了一會才看到靠在門上的鄒揚，他本來已經快沉到底的心忽而間又快速地跳動起來。
    “鄒老師！”
    熟悉的聲音。
    鄒揚的眼睛突然就酸了。
    剛才被煙熏了那麼久都沒被熏出眼淚來，此刻，來人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身影卻搞得他的眼睛酸澀不已。
    “鄒老師！你沒事吧？！”林清曉蹲下來扶起鄒揚。
    鄒揚看著眼前神色慌張的林清曉，用盡全身上下最後一點力氣，輕輕地對他說了一句：“你是傻子嗎？”
    說完就失去了意識，看著暈過去的鄒揚，林清曉貼在他耳邊平靜地開口：“我就是傻子。”
    林清曉本來想帶鄒揚一起從二樓跳下去，反正樓下是草坪，兩層樓也不高，可是現在鄒揚已經暈過去了，這個想法隻能放棄。環顧一下四周，唯一能出去的隻有麵前這扇門了，不管怎樣都要試試，再拖下去鄒揚肯定撐不住。
    他快速地把鄒揚拖到遠離火勢的地方，把自己的T恤脫了下來揉成一團，在辦公桌上隨便找了個水杯，把杯子裏的水灑在衣服上，然後用潮濕的衣服捂住了鄒揚的鼻子。
    他想再試試能不能從裏麵把門打開，發現無濟於事，門鎖已經徹底壞了，門是砸不開的，隻能砸鎖了。他拎起旁邊的椅子，用堅硬的凳腳對準門鎖的位置，然後精準地砸了下去。
    “嘶……”林清曉吃痛地閉上了眼。
    剛才因為強行抓住高溫的窗沿，他的右手已經被燙紅了，現在燙傷的手又抓著椅子砸鎖，隻感到火辣辣的疼。不過已經沒有時間來給他緩衝了，他們必須馬上離開這個地方。
    他重又緊緊地抓住椅子，一下一下用力地砸向門鎖，右手被燙出的水泡因為掄椅子用力過猛而擠破了，膿水混著血水一起從指縫間流了下來。他顧不上痛，隻是瘋狂地砸鎖，想趕快把鄒揚救出去。
    “哢！”鎖終於被砸碎了。
    他高興地扔掉椅子，把旁邊的鄒揚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然後使出渾身力氣一腳踹開了鬆動的大門。
    門外的人還在焦急地等著消防車，結果就聽到砰的一聲，所有人都驚呆了。
    門開了，門口站著一個氣喘籲籲的少年，扶著雙眼緊閉灰頭土臉的鄒揚，隻見他光著膀子、滿頭大汗，不斷從發梢滴落的水珠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
    “臥槽！！曉兒你他媽瘋了！！！”張毅撥開人群衝了過來，扶住他和鄒揚。
    剛剛不停地砸門幾乎奪去了林清曉所有的力氣，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到：“別管…那麼多…了，趕緊…送他…去醫院……”
    在場的人各個目瞪口呆，反應了好一會才手忙腳亂地把鄒揚送去了醫院。
    這時，消防車的警聲遠遠地傳了過來，外麵的大雨也終於嘩嘩嘩傾盆而下。
    ……
    鄒揚艱難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刺眼的白，他盯著天花板好一會才慢慢回憶起他失去意識前發生的一切。像是想起了什麼，他噌的一下坐了起來。
    在一旁看護的陶老師看到突然坐起的鄒揚吃了一驚，“我的老天，鄒老師你終於醒了啊，快把我嚇死了，趕緊躺下來，別坐著了。”
    “林清曉呢？”他劈頭蓋臉地問。
    “林清曉？哦！就是救你的那個學生是吧？他在隔壁……”
    陶老師還沒說完，鄒揚一把拔掉手上的輸液針，掀開被子鞋也不穿就跑了出去。他跑出病房轉身就看到了迎麵走來的林清曉，一隻手包著紗布，一隻手拿著杯子，他本來緊繃的神經頃刻間鬆了下來。
    還好，他沒有出事。
    看到自己，對麵的小孩先是愣住了，接著一臉驚喜，“鄒老師？你醒了啊？”
    鄒揚沒說話，直直地看著對麵的人，他麵色蒼白、沒有情緒，眼睛卻如星辰大海，藏盡了無限話語。
    陶老師追了出來，“我說你這孩子，我還沒說完呢，你怎麼就跑了，我說人在隔壁打水，你急個什麼！還把管子給拔了，鞋也不穿。”
    林清曉聽罷看了眼鄒揚光溜溜的腳，“老師，你幹嘛呢？”他走了過去，把鄒揚往屋裏推，“趕緊回床上去。”
    陶老師叫護士重新給鄒揚輸上了點滴，她坐了下來，“哎喲，今天真是嚇死我算了，還好我沒那麼早出學校，還好沒事！怎麼突然就著火了呢？這倒黴催的！看看，折騰來折騰去都快十點了。”她看了眼手表。
    “學校肯定會調查原因的，都這麼晚了，老師你先回家吧，這裏我看著就行。”林清曉坐在床邊說到。
    “哎喲，你這孩子今天真的是大英雄了，不過你一個小孩這麼晚在這你爸媽不找你的嗎？我不放心。”
    “沒事，老師，我會跟我媽講的，而且鄒老師住我家對麵，很方便。”
    “原來你們是鄰居啊，平時感情挺好的吧？你這麼不管不顧地救他。”
    “啊，感情可好了。”他看了眼病懨懨的鄒揚。
    “師生間感情這麼好真是難得啊，那我就先回了，我家女兒還在家等我呢，你有事聯係我。”
    “好，再見，老師。”
    “好嘞，再見啊。”
    陶老師拿著包走了。
    鄒揚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前方，雙眼無神，林清曉故意湊到他麵前看他，“怎麼了這是，被煙熏傻了？”
    床上的人斜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的？”
    “怎麼，我衝進來救你是不是感動壞了？你要不要以身相許？”
    聽到他的話，鄒揚伸手捏住了他的臉蛋，用力地往外扯。
    “疼疼疼，別捏了別捏了！”林清曉抓住他捏著自己臉的手，用力掰扯。
    鄒揚看著他包著紗布的右手，眉頭緊皺，“你的手怎麼回事？被火燒傷了？”
    林清曉舉起包成粽子樣的手，咧了咧嘴，胡話隨口就來，“對啊，燒得都不成樣了，皮膚組織大麵積壞死。”
    “扯什麼鬼話呢。”鄒揚一眼看穿，“到底怎麼回事？”
    “被燙了，然後拿椅子砸門的時候太用力，把水泡給擠破了。”
    鄒揚抓住他受傷的手，輕輕拉了過來，抬頭問他：“疼不疼？”
    “有點兒，不過你親一下就不疼了。”林哥身體帶傷依舊不忘調戲鄒老師。
    鄒揚低頭看著他的手，沉默了幾秒後，抬起那隻包著白紗的手，放到嘴邊輕輕地碰了一下。
    林清曉愣住了。
    這叫什麼？
    這叫裝逼不成反被日。
    不不不，應該是，調戲不成反被撩。
    

    作者閑話：

    林哥真是攻爆了思密達＞。＜感謝給我投枝枝的讀者，雖然不知道是哪些小可愛，還是超級感謝，比心心。今天奉上粗長的一章，過幾天要考試，斷更幾天，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