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道和遊泳，是徐城瑾打心底裏想學的課程，至於烘培和國學這兩門，純粹是出於“女生多，男生少，就算被欺負也不至於被欺負到徹底淪陷的局麵”這種毫無根據的緣由，才讓李管家幫他選的，也算無奈。
    然而，令徐城瑾意外的是，下午的國學課，竟然就他一個男的，滿教室女生隻顧著朝他這裏打量，連老學究樣的教課先生都對他露出極其滿意的笑臉。
    課還沒上到一半，徐城瑾就發現黃靖忝從後門的門口探出頭和一隻右手，拿著手機對他的側臉猛拍。也不知道黃靖忝是真想拍幾張他的美照留著欣賞，還是隻為引起他的注意。
    漢服的袖口極大，裙裾也長，他走路都覺得難受。徐城瑾踱步到門外，一邊忙著疊亂飛的長袖，一邊問黃靖忝：“你又在搞什麼名堂？”
    “徐三少，哥們想請你幫個小忙。”黃靖忝將李子謙扔掉的畫冊遞到他麵前，並從褲口袋裏掏出一條樣式簡單的牛皮手鏈——它足以讓徐城瑾答應黃靖忝提出的任何請求，他這才開始說明來意：“——我大哥把他媽送給他的畫冊和手鏈都丟了，我這個小弟可是費了老大勁才找回來的，就怕他以後會後悔。你幫忙交給我大哥唄！”黃靖忝又將手裏的畫冊往徐城瑾跟前去了去，繼續說：“——其實，他和你一樣，都是有媽生沒媽養的命。這種時候，我想也隻有你，能給他一些像樣的安慰，或者說建議。”
    徐城瑾錯愕當場，他感覺遭雷劈了。
    拿過畫冊和那條手鏈，徐城瑾轉動牛皮帶子上麵的唯一一顆銀珠，他發現，珠體上麵的確刻著英文“L”的花體字樣，卻還是不死心地開口問。
    “這條鏈子，真是李子謙的？”
    徐城瑾不會記錯，上一世，那個給他遞外套進體育器材室的男同學的手腕上，就係著這樣的鏈子，一毛一樣。天呀，天呀，誰能告訴他，他跟李子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孽緣？
    “當然是真的啊，”黃靖忝點頭，但他並不想在一條鏈子上多費口舌，便再次勾搭上徐城瑾的肩，搖了搖徐城瑾：“嘿，哥們，咱別放錯重點好嘛，真是急死個人，你到底答應不答應幫這個忙嘛？”
    “本少爺答應你就是了，”徐城瑾放下手，大袖蓋過畫冊，又垂落到了地上，他惱得怒罵：“艸，這他媽到底什麼鬼衣服，”徐城瑾再次低頭整理袖口，心氣難穩：“那你倒是快告訴我，李子謙現在在哪裏啊。”
    “他就在靠西北門那邊的那間畫室，二樓的美術教室。從這裏過去的話，得先……”
    “好了，你別說了，我知道。”
    徐城瑾剛轉身要走，卻被黃靖忝拉住：“徐三少，你好像走錯方向了。”
    “我回去換個衣服。”
    “好嘞，小的就在這裏恭候徐三少。”
    徐城瑾無語地看了一眼對他極其不信任的黃同學，抽身穿過講堂，去了後麵的更衣室。
    一路上，黃靖忝又湊在徐城瑾的耳邊巴拉巴拉地說了一大堆，大多還是李子謙家的私事。說什麼李子謙的媽就是個“撈女”，生李子謙也是為了找李家賣兒子拿錢，根本沒有關心過李子謙。“……你就說說，一個當媽的，還要別人逼著她，她才給她兒子送禮物，她是不是很過分？”他橫眉冷對，誠摯地看向徐城瑾，似乎很想得到徐城瑾肯定的回應。
    “停！”
    徐城瑾卻打斷黃靖忝，他沒有回答黃靖忝的問題，而是冷喝道：“黃靖忝，這是李子謙的隱私，甚至可以說是他藏在心裏的一個傷口。就算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也不該隨意地將它宣之於口，甚至是告訴一個對他可能並沒有心存好意的外人。”
    “原來，是這樣……”
    聞言，黃靖忝在原地怔了很久，他無言地凝望徐城瑾，醍醐灌頂後才勉強開口：“你說的很對，所以我才說，你比我更適合去安慰他。”
    畫室就在前麵不遠處，黃靖忝望了一眼隱沒在紅楓裏的小白樓，扭頭走了。
    “徐三少，我們大哥就交給你了。”
    “喂，黃靖忝，知錯就改，善莫大焉，你怎麼就走了？”
    “徐三少，哄好我們大哥，以後我們這些跟班會像尊敬‘大嫂’一樣尊敬你，加油！”
    驢唇不對馬嘴，“……”
    徐城瑾上了畫室二樓，遠遠看過去，美術教室裏，隻有李子謙一個人呆呆地坐在畫板前，望著自己用鉛筆細細臨摹出的美女，心無旁騖的，連他走進教室的腳步聲都沒注意到。徐城瑾湊近細看，說：“你媽媽長得真好看，你這長相，應該隨你爸吧。”
    “誰允許你看了！”
    李子謙站起來，立刻掰過畫板。他擋在徐城瑾前麵，眉頭已經蹙成了“川”字。
    “既然不想被別人看，以後就別亂扔，”從旁邊拉了個登子坐下，徐城瑾將畫冊和手鏈一並遞給李子謙，他說：“這可是你好兄弟黃靖忝從垃圾堆裏翻了一中午才找回來的，你就算不要你媽，也總歸是要他這個好兄弟的吧。”
    “他讓你來的？”
    李子謙沒接，但還是問了徐城瑾一句。
    徐城瑾點頭，直接將東西拍到了李子謙懷裏：“拿著吧，怪累人的。”
    “……”
    李子謙被迫用自己的小臂把畫冊和手鏈捂在胸口，他突然開口，問。
    “徐城瑾，如果你是我，你會原諒隻會利用自己的人嗎？而這個人，你明明很愛她，很想得到她的關心，哪怕，隻有可憐的一點點，也足以讓你高興很長時間。”
    李子謙現在糾結的問題，也是徐城瑾上一世煎熬了許久才最終找尋到答案的。在愛與恨中，根本沒有所謂的平衡點。他拍了拍旁邊那個李子謙原本坐的凳子，笑說：“坐啊。”
    李子謙竟然跟他鬧脾氣，說：“你還沒回答老子的問題，老子不坐。”
    “那我告訴你，我不會原諒。既然掏心掏肺都換不來，就別苦了自己。”徐城瑾不勉強，他認真地看著李子謙那雙依舊不食人間煙火的眼睛，繼續說：“最怕，愛也不說，恨也不說，終於，還是苦了自己。”
    這一刻，徐城瑾坐著，李子謙站著。
    他們一個仰著頭，視線飄渺，眼裏藏著萬千的悲傷；一個俯身凝望，懵懂卻堅定。
    有些事，或許就是從這一刻，開始改變。
    

    作者閑話：

    講真，本喵比較好奇，睿智溫柔很寵溺又護犢子的肖雲霆，霸道小狼狗偶爾抽風鬧脾氣的李子謙，你們比較喜歡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