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蠶絲、朱砂墨、君竹簡何其珍貴？這三樣皆是留國特產，如今他作為留國的王子，卻要拿留國的墨石絲緞竹簡，去繪製讓留國走向滅亡的邊防圖，送給傷他國民辱他身心的敵國！
    何其諷刺？這也是巍武王選擇這些東西來侮辱摧殘他身心的一種法子。
    奉曉聲冷冷一笑，不得不說，巍武王雖然看似無腦，卻極是成功地又一次讓他怒不可遏卻無處宣泄。
    賣國求榮是他自己給自己定下的迷局，奉曉聲能夠想到，年幼時待他甚好的王公貴戚，還有溫厚樸實的留國平民，聽到他叛國這個消息之時的震驚和憤慨。
    奉曉聲手指狠狠捏住那塊朱砂墨，因為太過用力，手指已經毫無血色。他抬手，在空中停了許久，終於緩緩收回了手，重新將朱砂墨石放回了桌案。
    他怎能舍得將此生生養他的留國所產的珍稀貴物摔在地上？
    奉曉聲雙手撐在桌案上，長發垂在額前遮住了半張臉，也無瑕問及。他為國哀，為民傷，更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恨。
    不覺天色已晚，屋內尚未掌燈。
    滴答一聲清響，在晦暗不明悄無聲息的屋中愈發顯得刺耳突兀。
    麵前風動，奉曉聲一手遮住桌案上的淚珠，另一隻手抬袖抹去眼角淚痕，他輕咳一聲掩飾著失態啞聲問道，“怎麼？你也要跟那些人一般，此時來看我的笑話嗎，雲乎。”
    昏暗的屋中突然亮起一星微光，恰恰照亮了一雙水色朦朧的墨瞳，奉曉聲的麵容暴露出一瞬間的脆弱。
    隻是那脆弱很快便被他隱在了淡淡的笑意之後，恍若他從來都是這般泰山崩於前我自安然。
    藥雲乎有些看不透，他不明白人類為何總是這樣表情善變，他們鮫人表情轉換很慢，而且從心所欲，哭就是難過，笑就是開心。
    為什麼兩條腿的人都這般奇怪呢？笑著卻不開心，哭著也非假裝笑，就像他在神鮫大陸時做法陣祭天的時候戴的麵具似的。
    藥雲乎現了身，飄到奉曉聲跟前盯著他左右轉了轉，歪頭不解，“我沒有看你笑話，你剛才從桌子上抹去的是什麼？”
    奉曉聲不自覺地抬手看了上麵依舊濕潤未幹的淚珠，“沒什麼。”
    “就是有。”藥雲乎拿起奉曉聲藏在袖子裏的手指，看到上麵的水跡放在口中舔了舔，又品味了一下終於驚奇地瞪了眼道，“是鹹的！嗯……跟我們家的海水一個味道。”
    奉曉聲看著被藥雲乎攥在手裏的手指，還有那畫中走出來一般的少年滑膩柔軟的舌觸碰他的指尖，讓他心中怦然一動。
    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奉曉聲抽回手摸了摸鼻翼道，“不要鬧。”
    “這是什麼？還有嗎？我想喝一口！”藥雲乎似乎很是興奮，樂得鼻尖發紅，扒拉著奉曉聲的衣袖晃了晃祈求著。
    奉曉聲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明明本來很是傷感的，被這個不知人生疾苦的外族少年一鬧騰，竟然心中的傷痛暫時放在了一邊。
    奉曉聲不覺莞爾，他的雲乎總是有這種能力，讓他忘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