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飛出院了。
    林息喜半參憂。這意味著自己今後要把撒謊當作家常便飯。然而讓他意外的是，邢飛掛著個胳膊，又回會所上班去了。
    五爺礙著宋慕揚的麵子，讓他當了領班。薪水升了，又不用親自幹活。他沒有不回去的理由。林息勸他無果，但這樣一來，自己和宋慕揚見麵變得方便的多，忍不住又有些興奮。
    林息這段時間常常覺得自己在做夢。
    自從見到韓睿和雷格那個吻，他才感覺到中學時期，他那些腐女同桌YY的那些小說情節似乎並不隻是說故事。
    漂亮的狐狸一樣的韓睿哥哥，竟然喜歡男人！
    男人竟然可以和男人在一起！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忍不住在網上偷偷瀏覽同性之類的網頁。這一看不要緊，林息徹底變癡呆了。
    話劇社準備在元旦的時候做一個展示活動。一進入十二月就忙碌起來，林息自然跑不掉。不過也好，忙碌占據了林息小小的腦容量，讓他暫時從“男人和男人“的話題裏抽離出來。
    這天排練完，天已經黑了。今天是約定碰麵的日子，周一的通稿一般都是周六下午完成。然而快六點半了，林息還沒等到宋慕揚的電話，著實有些反常。
    電話撥過去，意外地沒人接。怕再耽擱下去會誤事，林息換了身衣服直接去了。
    從電梯出來，林息一時沒有適應眼前的黑暗。
    宋慕揚竟不在家。
    林息沒有換鞋，站在玄關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沒抱任何希望的再次撥通宋慕揚的電話，手機震動的聲音卻從沙發的方向傳過來，一閃一閃的屏幕在黑暗裏格外刺眼。
    林息突然意識到，宋慕揚可能就在屋子裏。
    他開了玄關的燈，換了鞋躡手躡腳的走進去。房間都是空的。宋慕揚不在一樓。
    林息抬頭看著二樓。
    那是從工作第一天就被明令禁止進入的區域。他站在樓梯口猶豫了一會兒，又怕宋慕揚出事。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加油鼓氣了一番，這才沿著蜿蜒的樓梯慢慢走上去。
    二樓很大，並沒有像一樓那樣劃分成小區域，隻有一間看似是衛生間的單獨房間。林息一上樓就看見了一張巨大的床，床上被子很平整，沒有人睡在上麵。那床頭開了一盞地燈，燈光昏暗，怪不得從一樓完全看不見。
    靠著最右邊的窗口有一排貼牆的大書架。窗台很高，沿著窗台底部有一張長長的書桌，上麵擺著電腦和一些小器物，還有雷格上次帶來的形狀奇特的工藝品，看得出這是宋慕揚的工作區域。
    窗另一側的牆上掛著把小提琴，暗紅色的琴身在祖母綠色的牆麵上顯得特別紮眼。
    房間左側整麵是超過90度的巨大落地窗，被做成突出地麵的矮矮的飄窗。
    飄窗上鋪著毛絨絨的毯子。有個身影靠著飄窗的一側，半坐半躺在上麵。
    借著窗外零星的燈光，林息看到了宋慕揚瘦削的臉。
    他穿著睡袍，一隻手垂在身側，還握著隻紅酒瓶子，腳下還有幾隻空的。另一隻手抱在胸口，似乎是覺得冷。
    他的頭垂向一側，長長的睫毛緊緊地貼在眼皮上，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林息心裏沒來由的一沉。他悄無聲息地走過去，跪在地上湊近了去看他的臉。
    才兩天沒見，宋慕揚似乎瘦了好多。他的頭發有些蓬亂。薄薄的嘴唇下麵冒出了稀疏的胡茬，眼角似乎還掛著幹涸的淚痕。
    濃重的酒味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這不是他認識的宋慕揚。
    林息心裏一緊。他靠的更近些，幾乎是麵貼麵的去感受宋慕揚的呼吸。還好，是正常的。林息鬆了一口氣。他正欲起身，宋慕揚卻睜開了眼睛。
    宋慕揚近乎完美的五官近在咫尺。林息和那雙沒有焦距的黑色瞳仁驀然對視，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兩個人沉默著，都沒動，也沒說話。
    “柏筠，你來啦。“還是宋慕揚先開了口。他笑了，那笑容無限溫存，是林息從未見過的。
    宋慕揚喝醉了，把他認作了自己的愛人。林息腦子裏一有這想法，便想抽身離開，卻沒防備地被擁入懷中。
    “你怎麼回國了？今天不是要訂婚麼，還來找我做什麼。“宋慕揚的聲音像極了夢遊的人。
    他樣子脆弱的可憐。林息沒有反抗，腦袋裏快速的整理著信息。
    “她一定很漂亮吧。你那麼追求完美的人。外公什麼的，都是借口對不對。嗬嗬。我都知道。全都知道。你是不是迫不及待想要把她娶回去了？嗯？“宋慕揚自嘲的笑了起來。
    那笑聲極盡悲涼，林息聽的想哭，然而此刻似乎還有件更重要的事情——娶回去？
    宋慕揚曾經的愛人，竟然是個男的！
    宋慕揚也喜歡男人！
    這事實著實讓他一時難以接受，然而意外地有些開心是怎麼回事！
    “柏筠，我好想你。你有沒有想我？”宋慕揚把林息從懷裏拉出來。林息被解放出來，剛想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下一秒鍾發生的事情卻讓他整個人都炸裂開了。
    宋慕揚低下頭吻住了他。
    宋慕揚的唇很冷，吻卻熾熱纏綿。舌頭撬開林息的牙關，輕易地進入林息的口中，與林息僵硬的舌頭糾纏在一起。
    那吻帶著濃重的酒味，林息覺得自己肯定是也醉了，竟忘了反應。更讓他震驚的是，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吻，他並沒有想象中的排斥。
    宋慕揚的吻帶著絕望的氣息。
    像溺水的人終於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一邊吻著林息，一邊纏綿低語。他的聲音變得喑啞又性感，“有沒有想我？嗯？柏筠。。柏筠。。我每天都在想你。。每個晚上都在想你。。”
    宋慕揚翻了個身，將少年壓在身下。林息大吃一驚，大腦瞬間空白，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拳頭已經招呼到了宋慕揚臉上。
    宋慕揚的頭慢慢垂在林息頸側。他不動了。
    林息如遇大赦，卻又怕把宋慕揚打死了。他全身緊張的都是汗，像從水裏撈上來一般。
    伸出手試了試他的鼻息，還好還好，呼吸均勻，可能隻是暈了。醉了？睡了！？
    小心翼翼地將男人從身上挪開。昏睡的宋慕揚臉色蒼白，更襯得那唇紅得驚人。
    林息看到那薄唇，腦袋裏浮現出剛剛那少兒不宜的畫麵，臉突地變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飄窗太冷，若把宋慕揚丟下不管不問，怕是要著涼。林息咬咬，牙，伸手去拉宋慕揚。
    宋慕揚雖然瘦，但身高少說也有180+，若想把他抱起來，簡直是天方夜譚，隻得換個角度去背他。好容易把一灘爛泥似的宋慕揚背起來，他卻重心不穩，一個趔趄重重栽到地上。
    宋慕揚在睡夢中皺著眉頭。他倒是沒摔著，可憐林息在底下當了肉墊。饒是地麵上鋪了厚厚的羊毛地毯，林息還是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沒辦法了。
    林息拉著宋慕揚的胳膊，像拖屍體一樣把宋慕揚往床的方向拉。不知過了多久，這一偉大的壯舉才完成。
    宋慕揚被拖到床上，衣服都卷了起來。林息愧疚地紅著臉幫他整理完，又蓋好被子。這才感覺整個人像被揍了一頓似的，骨頭也被拆了一般，精神氣兒全都抽幹了。
    確認了那一拳沒有在男人俊美的臉上留下痕跡，林息才把心放回肚子裏。他休息了好一會，終於勉勉強強站起身來。
    回憶著宋慕揚照顧自己的樣子，端了水過來幫他擦臉和手。宋慕揚似乎在窗邊坐了太久，全身都是冰冷的。林息忍不住捂了又捂。
    宋慕揚的手真大。。
    隻要想到那個吻，任何的接觸都能讓他臉紅心跳。他心頭突然有點甜蜜，焦躁，他將那手輕輕貼在自己臉上。真想，就一直這樣下去。。
    宋慕揚睡得很不安穩，似乎陷入了夢魘。他一會說著夢話，一會兒喊頭疼，一會兒又要水喝。
    自己喝醉了也是這樣的吧。
    林息暗自思忖，想著宋慕揚照顧他醉酒的那兩次，忍不住覺得歉疚，便事無巨細的按他要求去做。
    宋慕揚說夢話，他就摸著宋慕揚的腦袋輕聲哄他。宋慕揚喊頭疼，他就伸出小手幫他按摩太陽穴。宋慕揚要水喝，他就樓上樓下的跑著，一次次把他搬起來喂水。宋慕揚要抱抱。。
    他就跪在床邊，身體伏在宋慕揚懷裏，使勁抱著他。
    宋慕揚慢慢安靜下來。雙手無意識地收緊那懷抱，懷裏的溫度讓他安心。
    宋慕揚的心跳一下一下，堅實有力地傳進林息耳朵裏。那聲音讓他安心。林息累壞了，這聲音好像溫暖的催眠曲，讓他緩緩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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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體暖洋洋的，仿佛被陽光籠罩。宋慕揚睜開了眼睛。
    陽光很刺眼。他睡覺的時候習慣把窗簾拉得緊緊的，不讓一絲光透進來。強烈的陽光讓他有失明的感覺，一瞬間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他掙紮著想坐起來。
    懷裏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動了動。宋慕揚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不斷片。隻要轉醒，酒醉後的所有事情都能一件不落的想起來。
    該死。他慘白著一張臉，看著懷裏的林息。
    林息被他動作驚醒，不滿地揉著眼睛醒過來。看到宋慕揚眼底複雜的神色，林息也一下子醒透了。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尷尬地誰也不能開口說話。
    “早啊。”還是林息打破了沉默。
    宋慕揚看著林息露出的皮膚都變成粉色。“你怎麼在這？”語氣從未有過的冷漠。
    林息沒想到宋慕揚會是這種態度。“昨天我打電話沒人接，我怕你有事，就過來了”。低下頭，眼底的光芒完全熄滅。
    宋慕揚沉默了一會兒。“我沒事，看也看了，你可以走了。”
    林息不可置信的抬頭。
    眼前的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麵如冠玉，目如朗星。隻是那眼神中的漠然讓人無法靠近，心也跟著一點點涼起來。
    “我回去了。慕揚哥哥，你好好照顧自己。”林息有些頭重腳輕。他站起身，腿有些麻，忍不住一個趔趄。宋慕揚沒有扶他，也沒出聲。少年忍住眼淚，緩步下了樓梯。
    宋慕揚冷眼望著他的背影，沒有叫他。
    林息走到公寓外。沐浴著清晨的陽光，他眼淚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