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加菲爾德優雅地拿起筷子，“你父親可能不想你知道他的身份。”
    “我覺得作為他的兒子，我應該知道他的身份。”餘喬冷著一張臉。
    加菲爾德抬眼看了一眼餘喬，點點頭，“你父親把你教得不錯。你真是像極了他，一樣的執拗固執。”
    餘喬沒答話。
    加菲爾德放下筷子，往後靠在椅子上，他的手交叉在一起，雙眼陷入了悠遠的回憶中。
    “我第一次見到你父親的時候，他也像你一樣年輕，活力。眼睛卻像狼一樣狠，任何靠近他的人似乎都會被撕碎。我一下子就被他的眼睛吸引了。。。。。。”
    餘喬端坐在那裏，眼睛盯著男人的嘴。從這個自稱父親情人的陌生人眼中，餘喬聽到了一個和自己記憶中完全不一樣的父親。
    “征服是一件十分有成就感的事。何況我要的東西一定會得到。我那時候不止他一個情人。。。。。。”
    餘喬的手指緊緊握住身下的椅子。他想起小時候養父總是把他抱在腿上輕柔地說道：“喬喬，我不結婚，我們兩個一起生活。。。。。。”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透過樹葉望向頭頂的天空，神色莫辨。
    不結婚，不結婚。。。。。。
    “後來他非要離開我，無論怎麼樣我都留不住他。我說不要走，隻要他一個好不好，他說已經來不及了。。。。。。”加菲爾德的一直悠閑的神色終於閃過了一絲痛苦。
    “你知道我發給你的那張照片，當時他非要走，我隻得打斷了他的腿。我打斷他腿後，他連哼都哼沒哼一聲，舉著槍對著我。這樣多好呀，打斷腿後他永遠就不會離開我了。。。。。。”
    餘喬想起他看到了那張照片，養父眼神堅毅，額頭卻冒出細密的汗珠，嘴唇也泛著蒼白，分明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難怪冬天的時候，養父的腿總是很痛，嚴重的時候還會腫起來。
    “可最終他還是走了。我找了他很久都沒找到。等我找到他時，他已經離開了。”回憶結束了，加菲爾德直起身，眼睛直直地盯著餘喬。
    餘喬被他複雜的眼神盯得心中恐慌。他在這個男人身上感到了巨大的悲傷，全部壓在他斜斜翹起的嘴角下麵，暗流湧動。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爆發出來。
    “哦，人已經不在了，你也別去打擾他。人你也已經見到了，沒什麼事我就要先走了。我家人還在家等著我。”餘喬說著，就要站起身。
    對於這種不知道珍惜別人真心，失去了才後悔莫及的人，餘喬沒什麼好感。他和父親之間的糾糾纏纏，在父親這裏已經結束了。就讓父親安心的轉世投胎去吧。
    肩旁上壓上兩隻大手，把餘喬壓在座位上不能動彈。
    “怎麼，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東西，就要離開了。小朋友，東西是要等價交換的。”加菲爾德輕笑著說道。
    “你想知道些什麼？”餘喬被按住不能動彈，冷冷地問道。
    “你父親，他這些年過得好嗎？”
    。。。。。。
    餘喬從私人飯館裏出來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了。
    說了太多的話讓他口幹舌燥。
    他拒絕了加菲爾德送他回家的提議，自己一個人走在馬路上。
    今夜的月亮特別的圓，餘喬盯著地上自己被月亮照得模糊的影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陣清涼的夜風吹過來，掀起了餘喬的頭發，餘喬突然蹲在路旁的一個大樹下，不住地咳嗽。
    “咳。。。。。。咳咳。。。。。。咳。。。。。。”
    餘喬捂住自己的胸口，整張臉漲得通紅，小嘴張得大大的，從胸腔裏艱難地咳嗽出聲。
    他細白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不斷地起伏，整個人都蜷縮在了地上。
    “咳。。。。。咳。。。。。。”
    寂靜的路上沒有一個人，突然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餘喬的麵前。
    餘征下車大步跨到餘喬身邊。
    “喬喬，喬喬，你怎麼了。。。。。。”餘征抱起餘喬，用手拍著他的後背。
    餘喬看起來呼吸十分困難。過了好一會兒才停止咳嗽，緩過勁來。
    劇烈的咳嗽之後，他整個人都軟軟地窩在餘征的懷裏。
    “喬喬，好受點了嗎？”餘征問道。
    餘喬閉著眼，沒回答餘征的話。
    “他怎麼樣？”餘征問著病房外的醫生。
    “他遭受了巨大的刺激，內心悲慟，哭不出聲來，隻能使勁地咳嗽。現在需要休息。。。。。。”醫生答道。
    “嗯。”餘征應了一聲。
    他推開病房門走進去。餘喬已經睡了。
    今天晚上以失去餘喬的聯係，餘征就立馬派人去找。
    ER組織的頭目加菲爾德來到了華國，餘征很快就查出是他接走了餘喬。
    他根據線索一路找來時，餘喬正在樹下不斷地咳嗽，嚇得他心神俱失。
    這時候，手機突然響了。餘喬看了上麵的名字一眼接通電話。
    “隊長，加菲爾德已經乘坐飛機離開華國了。”
    “嗯。”
    餘征坐在餘喬床前，看著他蒼白的小臉。在睡夢中也不安地皺著眉。
    他該早點告訴他的。
    餘喬睜眼，入目一片雪白。
    大哥昨天將他送進了醫院裏。
    看見餘征進來，餘喬眼睛直直地盯著他。
    餘征將手中的早餐放在一邊，在餘喬身下塞上柔軟的枕頭。餘喬斜靠在床頭。
    “現在不要說話。你的嗓子受了傷。吃了早餐。你想問什麼大哥都告訴你。”餘征說道。
    餘喬昨天晚上一點東西都沒吃，心神又消耗巨大，身繼續補充營養。
    餘征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在嘴邊吹涼，送進餘喬的嘴裏。
    餘喬低頭，一口一口喝完了一整晚粥。
    “你想說什麼？大哥知道的都告訴你。”餘征把碗拿出去之後進來說道。
    餘征知道加菲爾德找到餘喬要說些什麼。他之前拿給餘喬的餘堅的資料的確是他造的假資料。
    “喬喬，對不起。”餘堅低聲說了一句，在餘喬的眼睫毛上輕吻了一下。餘喬的睫毛劇烈地顫抖。
    “大哥，你到底是什麼身份？”餘喬開口。他的聲音小而嘶啞。每說一句話扯得喉嚨痛。
    “之前你知道的都是真的，大哥沒騙你。大哥隻是還有另一個身份，是QW組織的實際掌權人。”餘征答道。
    “你從哪兒知道我父親的消息的？”餘喬繼續問道。
    “加菲爾德那裏。我知道他多年來一直在找一個人。我從他那裏拿到了你父親之前的資料。在華國找到了你父親，最後找到了你。”
    “為什麼要造假我父親的資料。加菲爾德囚禁了我父親一年？這些你都知道？”餘喬低垂著頭，長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裏麵的神色。
    “嗯。我知道。我怕你接受不了，所以偽造了資料。”餘征應道。
    他當時拿到餘堅的資料時，根本不敢給餘喬看。
    餘喬那麼愛他的父親，怎麼能忍受他父親之前被人打斷腿囚禁起來，遭受了那麼多痛苦。
    餘喬低著頭不再說話，半響，他低聲說了一句，“大哥，我想睡覺。你也出去休息吧！”
    “喬喬。難過別憋在心裏。哭出來心裏會好受一點。”餘征低低地說了一句，起身出去了。
    這種時候，餘喬最需要的是一個人獨處。
    聽到關門的聲音，餘喬的眼淚才從眼睛裏流出來。
    病房裏靜得沒有一點聲音。餘喬看著雪白的被子被眼淚一滴一滴打成深灰色。
    在病房裏呆了兩天，餘喬在沒有通知任何人的情況下。自己辦理了出院手續。
    先坐飛機，然後坐公交車，最後坐著摩托車，餘喬回到了小鄉村。
    他的背影看起來消瘦了許多。之前餘征他們養起來的肉在兩天之內幾乎全掉光了。
    夏天到了，餘喬穿著兩件套。他手上提了許多的東西，獨自一個人爬到了高高的山上。
    不是祭祀的時節，埋葬死者的墳山上沒有一個人。偶爾幾聲孤寂的不知名鳥叫，空蕩蕩地在天空回響。
    餘喬自己一個人找到餘堅的墳墓。
    他的手上提了一把小鋤頭，是他在鎮上的買的。
    他爬上墳頭，把枝蔓橫生的雜草清理得幹幹淨淨。
    鼻尖的細汗滴落下來。餘喬從墳頭上爬起來，來到墳前。
    把袋子裏東西一樣一樣地拿出來，都是餘堅生前愛吃的。
    最後，餘喬從袋子裏拿住一束花，端正地放在墳頭。
    餘喬點上蠟與香，在墳前燒紙。
    “父親，這城裏人對離開的人都要買花送。我也買了一大束。我看著挺好看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我前兩天見到了一個叫加菲爾德的人。。。。。。小時候，有一年過年，你和隔壁的李爺爺喝多了，我聽到你叫過這個名字。。。。。。他看起來活得還算不錯。。。。。。”
    “你的腿冬天總是痛，冷的時候腫得特別大。我記得你的左胸，也有一條淡淡的疤痕。。。。。。加菲爾德看著精神還不錯，我覺得他已經垮了。。。。。。”
    “他問我各種你的事。。。。。。”
    餘喬從早上一直呆到了晚上。他一直蹲在地上燒紙，燒得黑灰滿天都是，落在他的頭上，肩上。
    紙燒完了，他就坐在地上對這墳墓說話。
    他的喉嚨還沒好全，說久了就撕裂地痛，火辣辣的。
    他那天晚上情緒太過激動，對加菲爾德說了很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