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簾兒一挑，進來一個水蔥似的姑娘，燙著實行的卷發，一身蔥綠的旗袍，露著白藕似的一截小臂，今兒的妝沒有那日的濃，倒顯得清秀標致，跟一根小蔥似的水靈。
    她一進門，媚眼兒一轉，奔著賀修就來了，白淨的小手往賀修肩膀上一搭，“我今兒一聽賀師長要來，心裏麵就跟花兒開了似的，我就說咱們有緣吧，那日一別，您就惦記上我了，一準兒來找我，可不，這就來了。”說著，拿手絹捂了嘴咯咯地笑個不停。
    賀修不動聲色地抖了一下肩膀，順便抖掉那隻又白又嫩的手，仔細看了她一眼，“胡小白？”
    “哎——”，這尾音拉得，賀修的雞皮疙瘩又抖落一地，她用手嬌嗔地一戳賀修的胸口，“您就裝吧，您那天還親切地管我叫小白呢！”
    賀修無比無奈地把那隻玉手撥拉下去，嗬嗬笑道，“是挺有緣的”，心想，你要是不這麼一驚一乍地說話，咱們更有緣，他著實習慣不了這種打情罵俏式地說話方式。
    眼角餘光往旁邊一掃，顧思靜立不動，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連影子都跟著安靜下來。就著室內罩了紅紗罩子的燈光望去，他側顏無比沉靜，睫毛低垂，過很久才眨一下，像是在想什麼，眉尖微蹙，薄唇輕抿，俊逸得讓人心尖微顫。心裏不知哪個角落突然一動，一種很熟悉的感覺轉瞬即逝，短到賀修自己都不確定剛才恍然失神是為了什麼？
    不久，章辰暄在兩名隨從的陪同下，走了進來。二人賓主落坐，相視一笑，互相恭維了一番。
    章辰暄是在日本留過洋的，與賀修一樣，西裝打扮。
    同樣的年輕才俊，前者麵目清俊一派溫雅，氣質不俗。而後者則五官挺拔俊逸，輪廓深遂，如刀刻斧鑿，有一股凜然之氣。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胡小白手腕輕懸，泠泠琴音如流水緩緩從琴弦泄出，琴聲中對坐的二人仿佛也沾染了琴意，放鬆了些許戒備，氣氛變得柔和起來。章辰暄瞟了一眼旁邊角落站立的顧思，放下筷子，說道，“賀師長，很感謝您今天的邀約，但我是個爽快人，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不知您千方百計非要和我會麵，是有什麼事情麼？”
    賀修凝眉看了看他，笑道，“既然章少爺這麼痛快，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我希望章少爺能在您父親總長大人麵前美言幾句，能給我的部隊撥一筆款子救救急。此外，聽說您有門路可以搞到軍需，所以，我隻能獅子大張口勞駕您了，事成，我必有重謝。”
    章辰暄略作斟酌，並未立刻答應。他看得出賀修是有備而來，其實他提的兩個要求都不難，兩個電話就能辦到，但是他不想輕易答應的原因，就是他此次來漢口，主要是想給一些見不得光的貨品找一個長期的銷售渠道。來了好多次，也見過不少人，但沒有一個是能真正入得了眼的，他要的是一個頭腦精明，敢打敢殺的合作夥伴，而不是賺了錢就分一杯羹，遇事了撒丫子跑路的富貴公子哥。賀修有人有槍，但他不肯定賀修是不是一個他所需要的狠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