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回了深藍厚長衫，顧思出了賀公館叫了黃包車就往珞伽路的周公館而去。那兒是原來的顧思每天混日子的地方，自從他魂魄上身之後，便再也不想去過那終日裏花天酒地醉生夢死的生活，隻想清清靜靜地過完這一生。雖然萬般不想和那裏的人再有牽扯，但現在他實在想不出還有誰可以幫他。
    下了車，他打量著麵前這座灰白小樓，看起來很不起眼，但全漢口誰不知道這裏是銷金窟，能進到這裏的都是非富即貴的大人物。他在門口徘徊了一會兒，自從還完賀修的錢，他實在是囊中羞澀。
    正猶豫間，一隻軟白的手搭在他肩膀上，“阿思，來了怎麼不進去呢？”
    顧思回頭看去，對上一張頗為漂亮的臉，眉毛黑亮，眼窩深陷，鼻子又高又直，皮膚白淨。他認出正是這周公館的主人，周宛征。周宛征具體身份不祥，據說是北平一位軍界要人之子，為人低調卻頗有些手段，沒些黑白通吃的本事，也撐不起銷金窟這麼大的攤子。
    邊說，二人邊往裏走。周宛征搭在他肩頭的手自然地滑下，停在他腰間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顧思身子一僵，這個周宛征很喜歡與顧思做一些打情罵俏的曖昧小動作，而顧思好像也樂此不疲。他不動聲色地快走了兩步，不動聲色地滑落周宛征搭在腰上的那隻手，周宛征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笑了笑，倒也不以為然。
    隨著周宛征進了樓內，跟下人一打聽，跟預想的一樣，李雪林果真在樓裏消磨了一天了。走廊裏到處充斥著鴉片煙的味道，嗆得顧思一陣咳嗽。終於在二樓包間找到正搓麻將的李雪林，不顧旁人反對，死拉活拽地把他往外拖，邊拖李雪林還邊喊，“哎，哎，等等，我一把好牌。。。。。。”
    二人找了個角落，李雪林點燃一支香煙，心裏還惦記著那把好牌，沒好氣地說，“到底兒啥事兒啊，火燒屁股似的！”
    顧思看他的表情就像看一根救命稻草，“雪林，你能幫我個忙麼？”
    透過走廊裏陰暗晦澀的不明燈光，顧思溫婉動人的五官，隔了蒙蒙煙霧，像開在濃黑泥淖裏的一朵幽蘭，芬芳無瑕。
    李雪林噴出一口煙，瞅了一眼顧思略帶焦急的臉，有點懷疑，他這是在向我懇求的語氣麼，一般情況下，這小子都跟像誰欠了他二百塊大洋似的直接發號施令，別說這副樣子讓李雪林心中怪不落忍的，“阿思，別急，先說來聽聽，能幫我一定幫。”不衝別的，就衝顧思曾經大筆一揮，抹了他欠他的好幾萬賭債，要不他還得被他爹給扒層皮。
    顧思道，“你認識章辰暄麼？”
    “哦，南京的章大少？”
    顧思眼睛一亮，“對，對，對。”
    李雪林搖搖頭，“不認識”。
    前一秒剛剛燃起的希望小火花，“倏”地一聲又滅了。
    “不過”，李雪林又開口了，他故意賣了關子，想逗一逗他。顧思本已黯淡下去的目光，又亮了起來，走廊裏鬧哄哄的，他往前走了兩步，屏氣凝神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