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厚厚的鴨絨被子裏伸出了一隻手去握顧想的手，顧想趕緊把眼角的淚抹了抹，用兩隻手握住了他那隻探過來的手，“懷真，你收斂些性子，莫要再去招惹賀修了，每次弄得這麼遍體鱗傷的，大哥看了心疼。。。。。。”
    顧想兄弟兩的母親當初也是名動一城的才女，嫁給了青年將領的顧凜之，郎才女貌，成就了一段佳話，婚後夫妻二人極其恩愛，隻生育了兄弟二人。可惜佳人命薄，在顧思出生不久，她得了傷寒，因身體虛弱，又引發了肺炎等並發症，最終死去。愛妻逝後，顧凜風未再續弦，直到兩年前被謀刺身亡之時，已做到了督軍之位。
    這位母親來去匆匆，唯一留給兄弟二人的恐怕也隻是名字了。顧想，字懷遠，取自唐代廉氏創作的一首名為《懷遠》的詩歌；顧思，名懷真，取自《宋書·孝武帝紀》："下四方旌賞茂異，其有懷真抱素，誌行清白……有胸懷真善之意。可惜，自從顧凜之死後，這麼親昵地稱呼顧思的也隻剩顧想一人了。
    顧思反手握了握大哥的手，又輕輕拍一拍，“大哥，你放心吧，我以後再也不會衝動做行事了，以前都是我不好，害大哥擔心了。”
    顧想盯著顧思的眉眼看了看，覺得今日顧思好像有一點兒和往日不同。往日裏聽到這番說辭，他總是敷衍塞責，然後依然我行我素，要不然連敷衍都懶得敷衍，直接來一句，您甭管了，成麼？可今天的顧思，很乖，很聽話，語氣很誠懇很禮貌。他又搖了搖頭，輕歎一聲，唉，無論如何，他答應了總是好的。
    妍心給顧想端了杯熱茶過來，顧想喝了一口放在床頭櫃上，想了想有些話還是說一說，“懷真，你不要去找顧漢霄了好麼？其實，大哥在大學教書的薪水不多，但養活咱倆還是沒問題的，隻要你別在外麵大手大腳的。。。。。。”
    這是什麼意思？顧漢霄不是我倆的義父麼？大哥為什麼直呼其名，還不讓我去找他，一定是有什麼關鍵的環節斷鏈子了，他又努力回憶了一下，但越想越想不起來，最後隻好放棄了。隻能含含糊糊模棱兩可地回答，“好，大哥，我會看著辦的。”
    不知不覺一聊就到了中午，妍心在外麵喊道，“大少爺，您在這兒用中飯麼？”
    顧想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趕忙站起身來，“懷真，我得走了，下午還有課呢，你好好歇著，我改天再來。”
    顧思打心眼裏喜歡這位大哥，舍不得讓他走，“大哥，用了中飯再走吧！”
    “不了，”顧想急匆匆往外走，邊走邊說，“我回學校食堂子吃吧。”
    顧想走了，顧思喝了碗粥，鑽進被窩裏美美地又睡著了，這一睡直睡到次日早晨才醒，燒也退了，人也精神了。起來洗漱完畢，吃了碗吳媽做的熱幹麵，又喝了碗辣乎乎的魚汁糊粉，摸了摸圓滾滾的肚皮，覺得有點撐著了，應該去院子裏走走。
    這是他第一次仔細端詳這座庭院，那是他父親顧凜之做了督軍之前的一年，賃了塊地皮蓋起來的。顧思的母親是蘇州人，為了懷念愛妻，整座庭院，完全仿照園林風格，高敞宏麗，雍容華貴。全園分為中部花園、南部住宅兩個區域，主人園的建築主要在南部，前後錯落，形式多變，園裏有五棵古鬆，霜幹虯枝，亭亭似蓋。古鬆下有個一六角小亭，挺拔端莊，亭子周圍布置了許多太湖石，而太湖石的外麵又被一彎綠水所環抱，園子雖不大，但有山有水，一派清幽。宅院建好之後不久，這一片區域便劃歸了法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