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五五、人間白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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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是這麼一打岔的功夫,紫霜已經操縱龍火燒掉了腳上的絲線。六十四不知道這突然冒出來的兩顆大樹是什麼,紫霜卻清楚,除了霧茗和澍亟,再不做他想。擺脫束縛的紫霜,化出人形的同時,躡太清已經握在手中,一招“湮滅”毫不猶豫地使出。
神仆兵隻覺得毀天滅地的氣息撲麵而來,仿佛要將他們生吞活撕了一般。幾乎是出於本能,他們下意識地閃身躲避。六十四麵前就這麼空了一片出來。紫霜欺身而上,一下子就竄到了六十四麵前。“支配”打出。
六十四清晰地感受到身邊靈力的異常波動。這種波動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甚至連他的識海神思都收到影響。六十四心中吃驚,來不及感歎虛步雲台槍法的厲害,幽玄的偏心,手指點出,五行靈力運轉,混沌催生。
紫霜心中冷笑,別人對著混沌無能為力,他可是專治這個的。“借道”。
“你還敢用這一招。”當初遍布景星大陸的混沌形成的根本原因,六十四已經清清楚楚。他催生五行靈氣生成混沌的根本,是幽玄的神魂碎屑。而紫霜破壞了混沌的同時,也直接消滅了幽玄的神魂碎屑。神魂受損,哪怕是神也承擔不起。
六十四怒從心氣,指尖的火蓮化成散發著白芒的利劍砍向紫霜。紫霜不得不調轉槍尖應對。兩人一時之間陷入膠著。
一隻巨大無比的碧螺蝶飛到空中,穿梭在刀光劍影之間。他一路撒著鱗粉,鱗粉落到神仆兵身上,立刻就燒出一片焦黑。有盔甲護著的地方,不過是燒了盔甲;沒有盔甲的地方,就直接燒了皮肉。能夠傷到神仆兵的肉身,對方的實力不容小覷。
碧螺蝶一路飛向紫霜,幾個閃身落在紫霜肩上,“主人,在天上,於我們不利。”
紫霜這才驚醒。妖修原形的時候才能發揮最大的實力,但原形能飛的妖卻很少。紫霜虛晃幾槍,逼退六十四,“魔魘”招出魔氣,纏向神仆兵。這些魔氣隻會對神仆兵造成些微的幹擾,紫霜要的就是這麼個空隙。
霧茗和澍亟利用這轉瞬即逝的瞬間,將站立在他們枝丫上的妖修全都送回了地上後,立刻化成了人形。蝶顏變得巨大無比,吐出數不清的絲線纏住所有的神仆兵,他的身後也有無數絲線垂落到地上。地上的妖修纏住絲線,與蝶顏一起合力把神仆兵往地上拉。
這本來會是個漫長的角力過程,但因為紫霜落到地上,神仆兵為了保持陣型困住紫霜,也跟著落下來。神仆兵落下的瞬間,大地震動,竟是把神仆兵顛得東倒西歪,陣型被徹底破壞。六十四知道再想依靠陣型壓製紫霜已經不可能,他果斷把神仆兵集中到一起。
不過幾息之間,依然形成以紫霜和六十四為首的兩支軍隊。紫霜自己都沒想到,能與神仆兵抗衡的妖修竟然也有數百之多。雙方比數量,紫霜這邊竟然也不落敗。神仆兵曆經數萬年積累,無歸林的妖修不過數百年便成長至此。
六十四看著紫霜身後的妖修軍隊,臉色變化不定。他在心裏把天道翻來覆去罵了無數遍。到最後,也隻能被幽玄的偏心弄得無力又憤怒。在別人眼裏至高無上的天道,說到底,也不過是幽玄的神仆之一。實力再強勁,也改變不了他必須聽命於幽玄的現實。
六十四心裏一陣陣的後怕,顯然眼前的一切幽玄籌謀已久。紫霜的出現可以說隻是一個契機。六十四不知道幽玄在謀劃什麼,他隻是覺得害怕,想要阻止事情繼續發展下去。上次耀朱將他救回去,與他徹夜長談,又有麓青的點撥,六十四總算明白了他對幽玄的感情不過是依賴。明白這些,與耀朱徹底交心不過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他心裏憋屈,不能不發泄出來。
來自凡俗界的普通小蛇替代他成為幽玄最關注的存在,這一點,即便六十四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依舊不能接受。嫉妒的魔種已經在他心底中下,若不能除去,必將成為心魔。他將是九十九重天這種至純至淨的地方出現的第一個有心魔的笨蛋。除掉紫霜,搶回遊墨玄,讓遊墨玄與幽玄融合,已經是六十四必須做的事情。
紫霜自己都沒有想過,他居然有一支足矣和瑩白的神仆兵抗衡的軍隊。幽玄把什麼都想到了。無歸林就是幽玄準備的最後保障。隻不知道無歸林中藏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才能讓妖修在其中修煉可以事半功倍。紫霜雖然通過雙修契約知道了很多事情,但這些事情是有選擇性的,對於幽玄想要成為凡人的事情,半點未曾提及。紫霜覺得無歸林是幽玄留給他的後手,而他是幽玄實現自己願望的最大王牌。
發現自己是幽玄最後的依靠,紫霜渾身上下的骨頭都輕了三兩,整個人輕飄飄的。
六十四可不會給紫霜飄起來的機會。“抓住他。”一聲令下,神仆兵立刻衝了過來。妖修這裏不用紫霜指揮,霧茗是親自受了幽玄點撥的,最明白他要做的是什麼。妖修在霧茗的指揮之下,與神仆兵戰了個平手。
戰事焦灼,六十四心裏著急。赤白的火蓮從六十四身邊射出去,挨到火蓮的妖修,身上立刻被燒焦一大片。哀嚎聲此起彼伏。
躡太清槍尖抖出無數青蓮,飛向火蓮。這些青蓮裏滿是水靈氣,紫霜本以為青蓮與火蓮相撞,便能撲滅火蓮。誰知,這些青蓮隻不過堅持了半盞茶的時間,便化作白煙。
“你的青蓮不過是借道而得的偽物,豈能與我的火蓮相提並論。”六十四滿臉得意,他右手托著一朵巨大的赤白火蓮,左手中是一顆漆黑的水球,“能熄滅這火蓮的水,在我手上。”
紫霜的綠色豎瞳幽深得如同一汪潭水。他得了幽玄一滴精血,便得了天下之水。天下之水,沒有他不能操控的。紫霜緩緩彎起嘴角,手指對著水球連點幾下。六十四手中的水球紋絲不動,完全不受紫霜的控製。
“我知道你能控製天下之水。”六十四笑得吹風得意,“天下之水……”
“你居然偷了重華池水!”重華池在玄水宮內,幽玄從來沒有帶紫霜去過。紫霜一直以為那是個很重要的地方。
“什麼偷?什麼也不懂的蠢材。重華池是我在玄水宮中的處所,裏麵的東西要怎麼處置都是我的事情。你有天下之水,又如何?”
聽了這些,紫霜心裏有了計較。耀朱說到底是幽玄所創,幽玄自然能夠製住耀朱。重華池的水其實就是稀釋過的連天碧波的水。它的作用比起三秋湖的水功效差了不知多少。但紫霜不能直接把洞府拿出來。他要搶六十四胸前的凝息樹種子,六十四又何嚐不想要他的洞府。
紫霜冷下臉色,“魔魘”、“借道”、“定軍”在瞬間使出。眾人腳下無邊戈壁劇烈的震動起來。“借道”能借的可不僅僅隻是五行靈氣,“定軍”可以穩定空間,其破壞力更不用說了,至於“魔魘”,紫霜認為要借褐土宗的東西,和魔君打個招呼絕對有必要。
伴隨著大地的震動,一道巨大的水柱從地底衝了出來,竟有百米之高。水柱在空中炸開,化成無數蝴蝶,有些落在火蓮之上,有些在空中飛舞。這些蝴蝶完全不受赤白火焰的影響,閃動著翅膀。這些透明的蝴蝶隨著飛舞的時間,顏色逐漸加深,漸漸地變成了黑色。如墨的蝴蝶再次炸開,漆黑的水珠落在火蓮之上,終是將火蓮撲滅。
霧茗見狀,立刻組織妖修攻了回去。
六十四看著自己手中的巨大火蓮和水球,不敢置信,紫霜居然引來了能夠撲滅火蓮的水。“那是什麼?”
“九十九重天之下,皆為天下。若不是你一再強調,我也想不起地下還有水可以用。”
“這裏是戈壁。”
“這裏是褐土宗。小玄的痕跡隨處可見。他既然能送你重華池,為什麼不能送褐土宗同樣的禮物?”
幽玄和耀朱他們不同,從來不把自己的本源看得有多重。他既然特意在褐土宗弄了清塵潭,為什麼清塵潭的水不能來自於連天碧波?這才是幽玄會為玉黃準備的禮物。隻要是連天碧波的水,就能克製耀朱的火。
紫霜才不會管六十四如何震驚,一招快過一招地攻向六十四。他手中的躡太清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讓六十四防不勝防。撲滅了火蓮的水柱一直縈繞在紫霜的周圍,讓六十四的火蓮完全失去了攻擊力。六十四不再依靠火蓮,照著幽玄教他的,調集五行靈氣,化出各種上古神獸凶獸。
躡太清被舞得密不透風,無論六十四召喚多少神獸凶獸,都無法突破紫霜的防線。六十四心裏越來越著急。他被創造出來,為的是調和,並不是攻擊。說到打鬥,他可以說是先天不足。六十四越是著急,破綻就越多。
與六十四相反,紫霜是越戰越冷靜。這一戰,並非是他要和六十四分出勝負,比出個高下,他的目標一直都是六十四胸前的凝息樹種子。紫霜身邊的水柱隨著紫霜的心念千變萬化,不僅護住了紫霜,還時常能夠幫到戰場上的妖修。
六十四後繼無力,臉色逐漸蒼白。瑩白是聽信了他的胡說八道,才弄了這樣一支神仆兵出來,耀朱也已經盡了最大的可能在幫助六十四。顯然,合二神之力,還是不能與幽玄抗衡。六十四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明明都是一樣的至高神明。他有點恨起麓青來,要是麓青也肯幫忙,他現在絕對不會這樣被壓著打。
紫霜冷眼看著六十四越來越不在狀態,突然發出嘹亮的龍吟。長長不息的龍吟,仿佛洗滌了戰場,讓戰場上停頓了一息。紫霜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躡太清如靈蛇出洞一般刺向六十四。
六十四避無可避,幹脆調轉靈氣護在胸前。
紫霜嘴角微翹,真是不會有比六十四更聽話的對手了。“神怒”。洪水般的願力化作迷你的五爪聖龍,將六十四的護身靈氣咬破個口子,衝了進去。
六十四看見衝到自己身邊的迷你小龍,又驚又懼。願力實質化這種事情,耀朱他們做起來都難,紫霜卻輕易就用了出來。而且這小龍已經有五爪,說明紫霜也修煉出了第五爪。紫霜離封神之差一個“討封”。六十四瞳孔收縮,這次敗了又怎麼樣,討封的時候,他能全部都要回來。
這麼一走神,躡太輕的槍尖已經勾住了六十四胸前的凝息樹種子,輕輕一帶,紫霜便將種子勾了過來。
六十四第一反應就是去抓種子,奈何他出手太慢,根本無法阻止紫霜。六十四轉念一想,他要搶遊墨玄,是想讓遊墨玄與幽玄合體。紫霜要奪得幽玄的身體,隻怕也是打的這個主意。六十四知道正確的方法,能夠確保合體之後,醒過來的是幽玄的意識。讓紫霜做這件事情,差別隻在於無法控製醒過來的是遊墨玄的意識還是幽玄的。
如果是幽玄的意識……六十四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如果醒來的是幽玄,他一定要告訴幽玄這條臭蛇叫他小玄,而且還睡了幽玄。到時候,倒黴的一定是這條臭蛇。
為了不引起紫霜的懷疑,六十四幹脆順水推舟,裝出要去搶回凝息樹種子,卻沒有成功的樣子。
紫霜一招得手,毫不戀戰,一聲聲的龍吟催促著妖修撤離。妖修得到號令,各自想辦法離開。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妖修就撤了個幹淨。霧茗和澍亟最後才離開,兩人在對方的眼中看出了彼此的疑惑。這撤離實在是顯得太過容易。不過能離開是最好的,其他的並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