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紫霜陪著遊墨玄一起醒來。洗漱、更衣、早餐，全都是紫霜親自伺候。遊墨玄就任由紫霜作為。這般相處也不是一日兩日，自是配合默契，又透著股理所應當。周圍的人見怪不怪，各忙各的。
    出了河神殿，紫霜施了影身術，抱著遊墨玄禦劍而行。他為遊墨玄豎起屏障擋住能割破皮肉的罡風，又持續不斷地輸入細微的靈力緩解遊墨玄的疲憊，還時不時投喂些吃食，簡直無微不至。遊墨玄靠在紫霜身上，舒舒服服地享受紫霜的服務。
    也就這蠢蛇會做這些，若換做旁人，隻怕不會這般沒有顧忌。禦劍而行這種事情，在遊墨玄修為未失時，本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這樣簡單的事，如今的遊墨玄不僅不能作為，還需要被仔細照顧，怎麼想，都是被戳到了痛處。
    可紫霜沒有這麼多的顧忌。他隻一心想著要對遊墨玄好。遊墨玄喜歡的便是紫霜這總能貼切他心意的樣子。若是要自己禦劍飛行，他何苦廢去一身修為。
    離著傅箏為他們準備的城鎮百裏時，紫霜才收了神通，變出輛馬車。馬車的四個車輪被水浪托住，懸浮在地麵之上。而拉車的馬——河神出品，自然不是普通的馬，而是……
    “你確定要坐這車入城？”遊墨玄拍拍拉車的那四匹海馬的背。
    “我是河神，當然用海馬。”
    “你是河神，不應該用河馬嗎？”
    紫霜愣一下，“那東西太醜，配不上你。我施了障眼法，旁人看不出這馬車的古怪。這車能避免路上顛簸。你放心坐著就是。”
    遊墨玄不會拂了紫霜的好意，扶著紫霜的手上了車。“誰人趕車？”
    紫霜隻當沒聽明白，“老馬識途，不用管它。”
    遊墨玄打量一番紫霜，笑著往裏坐了坐，給紫霜讓出地兒來。
    秋風留下的痕跡依舊明顯，路上所見難免蕭瑟。走上官道，人漸漸多了起來。普通人雖然看不出馬車的真麵目，但其奢華寬敞，一眼就能叫人看出這車來曆不凡。身形難掩疲憊，眼中透著希望的路人，看見馬車，都紛紛避讓。待看不見馬車之後，又交頭接耳討論一番。
    一路無話，紫霜和遊墨玄到了瑞城。
    瑞城不大，十萬出頭一點的人口，多一半的，還不是長住的。按理說成不了城，但它背後的景畫山是玄水國出名的景點，來人往，漸漸形成了城。景畫山不僅多養生的溫泉，還有一處靈石礦脈和稀有的流岩鐵礦。人兩處礦脈都有駐軍守著，瑞城若是有事，駐軍半個時辰就能趕到。
    “也難為傅箏找到這樣的地方。”
    “事情關乎你，他自然要盡力。”
    遊墨玄露出笑容，雙唇在紫霜的耳垂上碰了碰，“我並不值得他這般做。”
    紫霜拉過遊墨玄，先親夠了才開口，“怎麼不值得？你可是我護著的人。”
    看著紫霜過於認真的表情，遊墨玄大笑，“說的不錯。我是你的人。河神大人，你可要罩著我。”他從沒承認過自己的身份，也沒有刻意在紫霜麵前刻意隱瞞。遊墨玄原本以為，紫霜說他值得最好的，是因為他是幽玄，誰知這小蛇竟然給出這樣的答案。做被他護著的人，倒不如做他的人更有意思。
    “你在車裏等著，我去辦入城的手續。”掀開車簾下了車，紫霜又回頭問，“要不要在外麵坐一會兒，在車裏悶了一路。”
    遊墨玄搖搖頭，搶在紫霜前麵放下了車簾。他隔著窗紗能夠隱約看到紫霜忙碌的身影。若是在以前，莫說玄水國，就是整個人界，他都能盡收眼底，哪裏落下一片樹葉都瞞不住他。而現在隻是隔著層透氣性極好的紗，他的視線就變得模糊起來。這種感覺新鮮又好玩。
    紫霜回到車上，就看見遊墨玄麵帶微笑的樣子，心裏很有些癢癢。隻是很快就要到住處，不能盡興，隻能先忍著。遊墨玄如何看不出紫霜在苦惱些什麼，一腳把人踹到前麵去趕車。看著垂頭喪氣的紫霜，遊墨玄心下難得不忍，撩起簾子，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說話。
    瑞城的街道與遊墨玄去過的其他地方不盡相同，除了酒樓、茶樓、書齋、布店這些店鋪，更多的是收買各種小玩意兒的店鋪、攤販。這些小玩意兒有的精巧，有的隻是徒一份新鮮，價值不同，用途各異，唯一相同的，便是都和景畫山有關。
    “他們這倒也算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
    紫霜扭過頭，“你若是願意，我去給你盤家店鋪。沒事的時候打發時間。你的手藝必定在這裏獨占鼇頭。”
    “不用這麼麻煩。找人到這些店裏寄賣就行。”
    “行。你決定就是。我已經讓霧茗他們幾個來這裏，我若是不在，他們也能照應你。”
    如今要紫霜操心的事情太多，他不可能每日都陪著遊墨玄，讓霧茗他們幾個過來，紫霜也能放心。遊墨玄自然不會反對。
    “霧茗若是來，澍亟必定也跟著，麻煩。”
    紫霜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傳音回去時，特意讓霧茗留守。
    車子在街上緩慢行進。許是應了瑞城的名字，這裏平和安寧得仿佛不是現世的存在。人人平和謙遜，笑臉迎人，即便容貌也都漂亮俊美。一路走來，他們看見最難看的也能誇一句清秀。遊墨玄所見雖然談不上歌舞升平，但和別處比起來，也的的確確稱得上太平，完全看不出混沌的影響。
    “這裏倒是難得的太平。”遊墨玄看著街上悠閑來往的人，隨意地感慨了一句。
    紫霜身子立刻挺直了，很快又放鬆下來，“許是後麵的景畫山的影響。”
    “也許。”遊墨玄這兩個字說的極慢，聽上去有點漫不經心，又有些意有所指。
    紫霜不自在地挪挪屁股，尬笑了兩聲。像是他去偷人被遊墨玄抓了個現行似得。
    遊墨玄睨一眼紫霜，“我餓了。”
    “前麵便是酒家，我們去吃些東西。”紫霜將車停在瓏萃齋門前，把遊墨玄抱了下來。
    進去後，自有小二招呼，紫霜要了二樓的雅間，按著遊墨玄的口味點了菜和小食，又叫了壺雨靈碧露。
    等小二出去，紫霜回頭正對上遊墨玄似笑非笑的臉。“怎……怎麼了？哪裏不妥？”
    “雨靈碧露在修真界都是上好的靈茶，這凡間小城倒是有手段。”
    “啊！”若此刻紫霜是蛇形，那一身的鱗片必然全都緊張地豎著，“我……我與傅箏說過，你喜歡這靈茶，大概是他準備的。這裏畢竟是他特意按著我的要求尋來的。”
    遊墨玄暗暗撇嘴，這城裏店家酒肆何其多，傅箏哪裏能未卜先知遊墨玄和紫霜回去何處。要不錯過，就隻能所有店鋪都放上雨靈碧露。就算是傅箏，也不可能每家店裏都派了這稀有的靈茶。能夠如此大方地拿出雨靈碧露的，也隻有在洞府中就種著雨靈碧露的紫霜了。這謊扯得一點水準都沒有。遊墨玄不拆穿紫霜，指著街上的俊男美女問：“這些人難道也是傅箏挑選了留在此處的？”
    紫霜一臉茫然地看著遊墨玄，人？這些人哪裏不對？
    “蠢。”遊墨玄戳著紫霜的臉，讓他看向街上的人群，“人生百相，高矮胖瘦，俊的醜的，各不相同。你看看這些人，個個漂亮，都快趕上修真界的顏值了。”
    紫霜張著嘴，原來，凡俗界的人和修真界是不一樣的嗎？他還是小蛇的時候在凡俗界待了一段日子，不過一兩年的功夫，哪裏還記得這些。紫霜慌張得不敢看向遊墨玄，撓撓頭撓著頭直視著路上來往的人群，“大概，真的是挑選過的。總沒得弄些醜八怪來，平白地汙了你的眼。”
    “嗬嗬。”許久不見紫霜這般緊張，遊墨玄心裏高興，也就不再追究這些。總歸，紫霜對他不會有惡意。
    吃完東西，兩人也不坐車了，牽著手，一路逛回早就準備好的院子。
    三進的院子，在瑞城算不得起眼。院子坐落在一條與主街道交錯的巷子最裏麵，鬧中取靜。最外麵的院子用來會客。二進院是主院，臥室與隨身洞府中的臥房布置得一模一樣，遊墨玄還未仔細看，就被興致勃勃的紫霜拉去了後院。
    後院儼然是一個作坊，冶煉、打鐵的工具一應俱全。院子的東南角還有一間關著門的屋子。遊墨玄推門進去，裏麵擺滿了各種煉器的爐子，隨便看一眼都是在外麵要被搶破頭的那種。
    “你若哪天想要煉器，到這裏取爐子用便是。院子裏有聚靈陣，放進靈石便可啟動。火種的話，我問過柳旭陽，他說你有水中火，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好東西。若是你想要其他火種，我去與你尋來就是。”
    遊墨玄攤開手掌，一簇青藍色的火焰在他掌中閃爍。這水中火是他當年引動，在體內溫養這麼些年，就如同控水的本領一樣，已經是他身體的一部分，真要做出什麼好東西，這水中火最是合適。
    遊墨玄一甩手，水中火飛落到地上，顫顫巍巍地抖動幾下，化成一道火線，沒入遊墨玄體內。遊墨玄取出在褐土宗得到的那隻爐子放在院子中，“你把火生上。天底下比聖龍火更好的火種可不多。”
    紫霜麵露尷尬，但還是吐出一團火苗，送入爐中。“我如今還不是聖龍，你再等些日子，以後一定給你最好的火種。”
    遊墨玄抬手敲紫霜的腦門，“怎麼還是這麼蠢。”紫霜的為難，他都看在眼裏，卻沒想到紫霜為難的竟是這事。煉器的火種很重要，但身為水神，又怎會被火困擾。什麼火種，火種的好壞，遊墨玄都不在乎。可紫霜在意，在意不能將最好的給他。傻得無可救藥，又惹人歡喜。
    

    作者閑話：

    國慶去了趟南京，看了明城牆，有不少收獲。住在夜泊秦淮·南都會。江南園林風格，小擺件很多都是古代街景。大堂還有竹簡和筆墨供閱讀和書寫，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