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侔河有十丈寬，沒有橋，沒有船，你如何過去？你不要任信，給河神大人添麻煩。”何明晏伸手想要拉住遊墨玄。
    遊墨玄輕鬆避開。紫霜說過在這個河神殿中遊墨玄可以隨意。神的隨意往往代表著很多，隨心所欲，無所不能，也不過就是“隨意”兩字。遊墨玄很清楚這些，他也願意嚐試一下。他不過在心裏想了想要到河神殿門口，便真的到了那裏。河神殿的門離他不過兩步的距離。
    唯一的意外是何明晏與那個總是跟在他身邊的少年也一起跟了過來。遊墨玄沒放在心上，抬腳往外走。
    “你這個人好大的膽子，大總管的話也敢不聽。”少年見遊墨玄腳下不停，急匆匆地跑過來，伸手要抓遊墨玄。
    遊墨玄已經走到大殿外，對於少年的言辭十分不屑。他都用行動證明他在河神殿中的身份有多不同，何明晏在他麵前根本不值一提。可這傻乎乎的少男還是毫無察覺。遊墨玄轉過身，看到一臉震驚的何明晏。他隻道何明晏在吃驚他們突然從河神殿的深處就來到了大門口的事情。
    “啊！”一聲慘叫響起。追著遊墨玄出來的少年大半個身子已經在河神殿外，眼看著就要抓住遊墨玄的手臂。然而，少年的手已經如同垂垂老矣的老人那樣，幹癟，皮膚皺在一起。少年的臉也在河神殿門外。遊墨玄看過去時，就看見少年的臉正在迅速老化，不過轉眼的功夫，光滑鮮嫩的皮膚就變得如同老樹皮那樣，頭發由黑轉白，大把大把地掉落。少年還沒有來得及離開河神殿範圍的那隻手卻依舊保持這原來的嫩滑的樣子。
    遊墨玄見狀，皺起眉頭，想都沒有想，直接抬腳把人踢回了河神殿裏。回到河神殿，少年的容貌不再改變。原來，這些少年能夠長久的保持原本的樣子，並非因為摸到了修真的門路。在河神殿中，他們的生命是靜止的。一旦離開河神殿的範圍，他們的生命便會迅速流失。
    遊墨玄三兩步跨到何明晏的麵前，“你知道你們不能離開這裏。”
    何明晏退後一步，“你……你不要胡說。河神殿原本一直在叁侔河中，我們根本不可能離開神殿。我怎麼會知道離開神殿會有什麼後果。”
    “是嗎？”遊墨玄冷笑，“正因為你們都不能離開，所以除了你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你剛才吃驚的是我到了河神殿外麵什麼也沒有發生，而不是我帶著你們轉眼間到了這裏。”
    “沒有……沒有的事。我剛才隻是在奇怪你怎麼一下子把我們帶到這裏的。”何明晏眼神飄忽，“對，就是這樣的。”
    “你的心也太歹毒。從一開始你就想激我離開這裏。你以為我走出去就會死。”遊墨玄指著地上苟延殘喘的人，“如果我沒有死，他一定會追出去，他必死無疑。他死了，追究責任，我難逃幹係。你覺得紫霜……大人關心你們，對於一來就惹事的我必定會心生不滿。就算這一次不能讓他厭棄了我，但種子種下了，總有會發芽的一天。這就是你的算盤。”
    何明晏咬著牙站在那裏，用盡渾身的意誌支撐著自己不被遊墨玄的氣勢壓垮。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遊墨玄背著光，讓他產生了遊墨玄臉上有黑色紋路浮現的錯覺。
    遊墨玄從沒有像此刻這樣生氣過，勾心鬥角，鏟除異己。這些無可厚非，但毫不猶豫地算計犧牲無辜的人便不能被原諒。更何況這樣的犧牲根本沒有必要。遊墨玄覺得體內有東西在凝成。這東西想要出來幫著遊墨玄教訓何明晏。他皺皺眉頭，何明晏該被教訓，但卻不是被他教訓。做這事情的應該是紫霜。隻有這樣，才能讓何明晏徹底老實下來。他也不管紫霜這會兒在什麼地方，做著什麼，直接在心裏呼喚他。
    不一會兒，河神殿上空雲層密布，雷電交加，一雙碧綠的眸子出現在空中。眸子轉了轉，看見倒在地上的人以及與遊墨玄對視的何明晏。一陣颶風刮進河神殿，卷起何明晏拖到牆角禁錮住。
    “救他。”遊墨玄指著地上的人，用著幾乎命令的語氣。
    “他們身上的荷包裏有藥丸。”天空中響起的聲音如同打雷一般。聲音未曾消失，衰老的少年的荷包裏就浮出一顆藥丸落入他的口中，轉眼間，人又恢複了少年模樣。空中的眼睛再次盯住何明晏，“自今日起你離開河神殿。念你這些年的辛苦我送你餘下的生命。”
    禁錮著何明晏的風鎖已經消失，他跪在地上，抬頭望天，滿臉的眼淚，“河神大人，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隻是仰慕您，看不得這人在您麵前如此的沒有規矩。我隻是想要讓他知道必須要尊重您。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違背您的命令，不該越界幫您做決定。我知道我做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您再給我一次機會。”聲淚俱下，好不可憐。
    “莫要說這些，你心裏所想的是什麼，你知道，我也知道。”天上傳來的聲音冷硬得不帶一點感情。
    風再次吹起，把何明晏卷到河神殿外，也把遊墨玄送到了叁侔河對岸。何明晏果然沒有瞬間老去。
    “小玄，你去洞府，我來接你。”對著遊墨玄，紫霜的聲音柔和，完全就是商量的口吻。
    倒在地上的何明晏終於意識到他犯了多麼愚蠢的錯。他跟著紫霜的時間久了，心也大了。他嫉妒遊墨玄被紫霜特別對待，也害怕遊墨玄的出現會影響他在紫霜心中的地位。他對遊墨玄是動了殺心的。隻可惜，他錯的厲害。他早就忘了，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紫霜給的。紫霜是河神，要什麼不要什麼，全都在他一念之間。
    河對岸的遊墨玄不會在意何明晏，他自顧自進入河神廟後麵的洞府。這洞府是紫霜的隨身洞府，遊墨玄進入其中，轉眼間，已經被紫霜抱在懷裏。
    “以後我們就在這洞府裏。”紫霜抱人抱在懷裏，用神識將人仔細檢查了一邊。
    “河神殿，你不管了？”
    “那些祭品我是幫你要的。總要有人服侍你才好。不過，他們太不聽話。以後，放在那裏就是了。我再找幾個沒有這麼多心思的放在你身邊。”
    遊墨玄放鬆地靠在紫霜身上。他的記憶沒出問題，他應該是紫霜的仆人，紫霜居然一早就在操心服侍他的人。仆人還需要其他仆人服侍？這倒是有趣。“你剛才挺有河神的樣子。”
    “我什麼時候不像河神了？”紫霜不滿地瞥一眼遊墨玄，看見遊墨玄略帶調侃神色，恍然回神，“不對，我就是河神，哪兒來的像不像。”
    遊墨玄再忍不住，大笑出聲，許久才停下來。他摸摸紫霜的臉，“怎麼一和我在一起，就變得傻乎乎的？”
    “我哪裏傻了？”紫霜吐出蛇信，威脅一般地停在遊墨玄的麵前。
    遊墨玄熟練地一手抓住紫霜的蛇信，另一隻手快速地彈了一下蛇信。
    紫霜痛得眼淚都要出來，用力收回了蛇信。怎麼這樣的愛好，變了個人還是會保留下來？好痛，大神好討厭。沒一會兒，紫霜又覺出不對來，現在的遊墨玄可是他的仆人，他不能一味的慣著。紫霜一點招呼都沒打，忽然現出了原形。
    遊墨玄發現自己在一個奇怪的地方。這地方有些昏暗，腳下踩著的地很柔軟，四周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遊墨玄猜測這大概是一個山洞，隻不知他怎麼突然到了這裏。他的身後有光透進來。遊墨玄轉身往有光的地方走，腳下的地太軟，十分不好走。好不容易離得近了，他能感覺到風，也能看見洞口有柱子。上下兩排，緊緊挨在一起，頂端尖尖的，還有四根柱子特別粗壯。
    遊墨玄眨眨眼，這兩排柱子怎麼看，怎麼像是牙齒。他這會兒不會是在紫霜的嘴裏吧？那他踩著的不就是紫霜的舌頭了。他蹲下身子，認真考慮著是不是要狠狠捶兩下。紫霜說他的鱗片堅硬，錘了也沒有知覺。遊墨玄覺得這柔軟的舌頭他總能捶得動了吧。他猶豫了一下，想起紫霜告訴自己名字的時候的樣子，他又有些心軟。雖然那個時候，紫霜得意地樣子讓人牙癢癢。可是，紫霜到底是主動告訴了他名字。這是份難得的信任。
    遊墨玄盤腿坐下，“紫霜。我不喜歡在你嘴裏。”
    “把你放在嘴裏是疼你。”紫霜言辭懇切，不像是在胡說。他記得當初，大神就是這樣告訴他的，放在嘴裏的才是最在乎的，這是最疼人的方式。
    遊墨玄心道這是什麼歪理？隻是紫霜時常犯傻，遊墨玄也沒奇怪太久。他扶著紫霜的毒牙看外麵的風景。紫霜移動的速度很快，外麵的景色飛快地倒退，什麼都看不清楚。遊墨玄無聊地坐在紫霜的嘴裏，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過了多久，遊墨玄覺得周圍似乎亮了些。他睜開眼，發現他已經離開了紫霜的嘴，落在一片空曠之地。地麵上有縱橫交錯、深淺不一的溝壑。他向四處看看，才走了一步，就聽見了紫霜的聲音。
    “你是在我手上，別總是這麼好奇。小心掉下去。有不明白的事情，你應該先問我。”
    手！！遊墨玄放目遠眺，極力辨別指尖和手臂。但是，一眼看過去，白茫茫的什麼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