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大典沒有完全結束，幽玄就回了九十九重天上的玄水宮。一回去，就遇到在連天碧波外等著他的六十四。
    “你又偷偷跑出去。”六十四一見幽玄，便是抱怨。
    幽玄用神識調整了一下視角，“看”著比他高了半個頭的六十四。此時的六十四不再是少年模樣。他身材高挑，肩背寬闊，成年的六十四看向幽玄的眸子深處透著勢在必得的堅定。
    “你倒是長得快。”幽玄自然地拉起六十四的手，拉著他去了玄水宮的後殿。
    六十四看著被廣袖遮住的握在一起的兩人的手，心裏甜蜜又忐忑。幽玄離開不過兩年，六十四再如何用功努力，也不可能突破極限，一夕之間從少年化身成成人。他這般樣子站在幽玄麵前，等於告訴了幽玄，他之前壓製修為，欺騙幽玄。可幽玄似乎並不在意這些，待六十四一如從前。隻是這一如從前是好是壞，六十四實在拿不準主意，畢竟他想要的並不是和幽玄現在這樣的相處。
    有神仆送上靈茶靈果。幽玄挑了六十四喜歡的放在他麵前，“我去了趟玄水宗，畢竟大劫在即。”
    六十四一愣，幽玄竟然在向他解釋自己的去處。意識到這一點，六十四從心裏泛出甜蜜。看著麵前自己喜歡的靈果，六十四拿了一個在手裏，傻乎乎地笑著，居然沒了其他動作。
    幽玄一彈指，靈果的皮消失不見，“傻愣著做什麼？快吃。”他推推六十四的手，“找我有事？”
    六十四點點頭，“你能不能把你的身體留在九十九重天？”
    幽玄神情釋然，“你知道我做不到。”沒有神魂和元丹的加持，即便是神身也受不住九十九重天中充沛的力量侵襲。
    “沒關係，我找到了這個。”六十四獻寶似得攤開手，一個漆黑如碳的種子靜靜躺在他的手心中。隻看外表，這種子仿佛被火烤過一般，可他內裏透出的勃勃生機又證實著這是一顆品質絕佳的種子。
    “凝息樹？”
    “對。有了凝息樹種子，就可以創造一個全新的世界。我把你的身體放在這個新世界中。等你三元合體。”六十四拉住幽玄的手，“這一次太多的變故，我很擔心。隻有這樣做，讓你的三元之一在我看得見的地方，我才能放心。”他習慣性地晃晃幽玄的手，“答應我好不好？你說過的，萬事總有一絲生機，差別無非在於能否找到變通的契機。我們試一試，或許可行。”
    幽玄沉默地思索許久，最終還是點了頭。他看向六十四，眼裏難掩不忍讓六十四失望的心情。“你既然有了章程，我答應你便是……”
    不等幽玄說完，六十四站起身，隔著桌子，在幽玄的臉上吻了一下，“我就知道你會答應我的。我現在就去閉關，把這可種子煉化，煉製出足矣保存你神身的東西。”六十四興奮地往外跑。跑了幾步又跑回來，抱緊了幽玄，“等我。等我出關。”
    幽玄拍拍六十四的背。六十四隻當幽玄答應了，興衝衝地回了自己的煉器房。幽玄看著六十四的背影，眸色微微暗沉。他對六十四向來縱容，即便這次六十四提出的要求如此的無禮，而且在這要求的背後又掩藏著更多的奢望，幽玄還是答應了六十四。隻是最後六十四能得到什麼，他可不能保證，他要去渡劫，之後會發生些什麼，可就不受他控製了，不是嗎？
    萬年大劫何時會來，五神能夠感受到。雖然不是那個精確的日子，卻也差不了多少。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準備，幾乎是萬無一失。悠長的時間中，他們曆劫千百次，出了問題的也隻有玉黃那一次。五神對於大劫的態度算不上嚴肅，幽玄更是滿不在乎。他總覺得這個所謂的大劫，是冥冥中左右他們的那股力量給於他們的一種娛樂。要知道，過長的生命，到最後剩下的便是無聊。
    幽玄心中某個蠢蠢欲動的想法，已經籌劃了十幾萬年。有玉黃的例子在前，他再也按耐不住。這一次，他必定會經曆十分有趣的事情。為此，他做了諸多的安排。傅箏是，燕梓書是，天道是，紫霜是，離䈎也是，甚至六十四都是這盤棋中的棋子。一切隻為他等待了無數年的機會，以期實現他唯一的願望。
    其他人都已經就位，隻差對離䈎做最後的交代。幽玄很快就召見了離䈎。
    如今的離䈎一身妖氣早就無跡可尋。若他有心，旁人隻會以為他是個普通人，即便被人知道他並不普通，也隻會把他當成金仙。
    幽玄看著離䈎，心裏滿意，不枉他和其他三位地聯手調教。他一抬手，一團金光融進離䈎的識海。
    片刻之後，離䈎神色晦澀不明。“神主……”
    幽玄擺擺手，“六十四說了，這一次曆劫多有變故，我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你是明麵上那個守護者，行事多加小心。”
    聽了幽玄的話，離䈎知道多說無益，略一思考，又問幽玄：“紫霜是我帶入妖界，我視他如自己後輩。……我想為他討件護身的寶貝。”
    “小紫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你要想的該是如何做好你自己的事情。”自家的小蠢蛇哪裏需要別人操心，幽玄麵露不快。
    離䈎驚訝於幽玄語氣中透出的不悅，以及那顯而易見的怒氣。這種反應，仿佛他的東西被人覬覦一般。既然紫霜不會有危險，離䈎也不再多費口舌，躬身行禮，便要退下。
    “等等，這個給你。”
    離䈎接下空中飛來的金色小球。這小球是個腰飾。若是魔君在這裏，就能認出這金色小球與幽玄讓他轉交給玉黃的那個一模一樣。離䈎看不出小球的特殊。隻小心地收了。他剛才的話提醒了幽玄。離䈎會在意紫霜，紫霜自然也會在意離䈎。這是妖族的本性，對於妖、對於同族、對於引領自己的妖，身為蛇妖的紫霜會對離䈎有種天然的親近和關注。離䈎被放在明麵上，自然要麵對諸多問題，危險不可避免。若是他出了什麼事情，惹得小蠢蛇傷心……幽玄想到這，就算不樂意，也隻能勉強留些保命的東西給離䈎。於是他給了離䈎這小金球，足夠離䈎保命一次。當然，離䈎能發現小金球其他的用途，幽玄也樂見其成。
    離䈎走後，幽玄回了連天碧波。沒有紫霜在身邊，幽玄居然覺得有些無聊。紫霜雖然蠢了些，對於幽玄的心意卻是知道得清楚。平時幽玄一個眼神，紫霜就能把幽玄服侍到位。驟然沒有了這樣周到的服務，幽玄很有些不適。
    他搖搖頭，嘴角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一個黑色的小點從幽玄的手上飛出，沒入土中。沒多久，便發了芽，抽出枝條，迅速生長。眨眼間，小小的種子長成了參天大樹。這樹幾乎望不到頭，樹冠像華冠一般，蔓延到連天碧波上空的每個角落。
    凝息樹。能讓死者氣息不散，凝於樹洞之中。其種子加以適當的材料，可以煉製成一個全新世界的壁壘。麓青的青木宮中有好幾棵凝息樹。可九十九重天上的凝息樹極難和其他材料融合，幽玄和耀朱都嚐試過，全都沒有成功。青木宮中的凝息樹除了壯觀，也就不再有其他用處。
    六十四得到的，和幽玄這會兒中下的凝息樹種子都不是麓青那裏得的。六十四如何得到不得而知。幽玄手裏的是托妖王樊茂找的。樊茂是樹妖，對於靈植十分敏感。他找到的凝息樹的種子，都交給了幽玄。幽玄給了給紫霜煉製隨身洞府的時候用了一顆。剛才種下的是最後一顆。是他一開始就打算留給自己用的。
    巨大的凝息樹轟然倒地。幽玄取了樹心出來。樹心方方正正，足夠容納兩個幽玄。幽玄輕輕托起凝息樹樹心，緩緩走進煉器室。與此同時，連天碧波的各種禁製啟動，隔絕了外界打擾幽玄的可能。
    四十年眨眼即逝。離䈎從幽玄那裏收到一個儲物袋，匆匆離開。他在修真界找了一處地方，將儲物袋中的東西放了出來。一座華麗的宮殿就這麼出現。離䈎用神識看了宮殿，宮殿中央有個圓形穹頂地建築，裏麵有放著一具刻著花紋的黑色棺槨。離䈎皺皺眉頭。這分明就是一座墳墓。
    萬年的大劫，三元分離，如果不能合體，天地間將再也不會有水神，水靈氣崩潰，天地失衡。三元合體的關鍵便是神身。這棺槨不用想也能知道是用來放幽玄的神身的。離䈎暗自讚歎了幽玄的細致謹慎，不再多做停留。
    離䈎離開後不久，宮殿自己變化，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汪洋。十年後，景星大陸上多了個新的秘境——碧濤秘境。
    又十年，玄水宮中的神仆突然全部被送出玄水宮。玄水宮四周結起厚重的冰牆，冰牆一路往上，向內彎曲，最後成為一個冰築的蛋殼，倒扣住玄水宮。在冰牆合攏的前一刻，三道流光射出，其中一道落在了赤火宮的深處。那裏放著六十四用凝息樹種子煉製成的蓮花台。幽玄的神身垂目端坐其上。蓮花台緩緩轉動，氣息凝聚成透明的薄布狀屏障，將幽玄籠在其中。六十四沒有為幽玄創造一個世界，他為幽玄做了凝聚氣息的蓮花台。神身在其中，萬年不毀。
    三元已經分離，幽玄的萬年大劫終於拉開序幕。
    ——————卷一相識完——————
    

    作者閑話：

    下一卷，幽玄和紫霜會分開發展一段時間。卷末才會重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