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像海綿裏的水，誰願意擠，誰就會得到那麼幾滴。
    薑賀和沈亦的相處時間就是這樣，上了高一之後，他的教室就在沈亦的教室底下，白天出操的時候偶爾能在樓梯口碰到沈亦，其餘時候就隻能看沈亦有沒有時間了。
    沈亦升了高三後放學時間推遲了一節課，專門留給各科老師補課，周末也是集體在校外上加強班，每周最空閑的時間就是周日的下午，一般這個時候，薑賀會提早從家中過來，沈亦就會去車站接他，兩個人回到小屋子呆著，一起度過一個下午。
    不過隨著高考的到來，這點時間也難以保證，兩人相處的時間越來短，幾乎沒什麼機會進行一些雙人運動，但是也就此養成了個互相發早晚安的習慣，沈亦給他發早安，薑賀在睡覺前說晚安。
    沈亦在學習上的自律有時候會讓薑賀有點小緊張和不安，投射在行為上，就會讓人覺得他變的安靜起來，上課也變得認真，有好好的對待作業。
    在已經步入冬季的，某個周日相會的下午，沈亦和薑賀蓋著被子擠在那張窄小的床上，高高的小窗把光線投射屋內的椅子上，往後拉出幾道長長的陰影。
    屋子裏淺顯的光讓裏麵的一切都變的渾濁。
    沈亦抱著懷裏半明半昧的人，輕微的皺著眉，他從背後隨著薑賀的腰椎摸上去，一直到突出的蝴蝶骨。
    薑賀近來瘦了很多。
    沈亦摸著薑賀背上，一節一節的去按那些嶙峋的骨節。
    “你是不是沒好好吃飯，怎麼瘦了那麼多？”
    薑賀半眯著眼聽著沈亦的聲音，扭正了身子，伸出雙手把人摟到懷裏，順帶有限的伸了個懶腰。
    “是想你想的。”
    沈亦作勢要掙紮開來，薑賀被沈亦微微帶起了上身，曖昧不清的說話：“讓我抱抱。”
    沈亦聞聲便不動了，薑賀帶著人又躺了下來，埋在對方的脖頸裏。再過一會，夕陽西去，沈亦也到了要離開的時候，這個認知讓薑賀蒙上一層惆悵。
    人會在短暫的歡愉裏得到快樂，然後在歡愉消失後的夜晚，回憶著那些有過的快樂直到天明。
    “我不想你走。”好舍不得你離開，每一次都是，完全沒有因為經曆過就變得能更好的接受，反而一點一點的把那些小小的情緒累積起來。
    沈亦察覺到對方情緒上的波動，撫慰似的一下一下輕拍著薑賀的背。
    “怎麼了？”
    “你以後要去那裏上大學？”
    “還沒有想好吧，到時候還得和家裏商量商量。”沈亦想過這個問題，不過還得看最後估分的情況。
    “……會去很遠的地方嗎？”
    “你怕我跑了啊。”沈亦一下子明白過來了對方擔憂的事，有些了然對方的變化，而且看樣子已經被困擾了一段時間了。
    “有點兒吧……”回應沈亦的是薑賀小聲的，悶悶不樂又盡力平緩的語氣，“就是有時候會想咱倆差了兩年呢，你要是去了外麵上大學，我也不能攔你。”
    沈亦沉聲道：“所以呢，那個時候你是不是就不和我好了？”
    薑賀埋在對方的肩頸裏沉默起來，好一會了也沒什麼動靜。
    沈亦見狀有點兒生氣，想了想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好些伶牙俐齒的話就像被堵在胸口，靜靜的平複下來才發現身脖子上對方的吐息有些異常。
    溫熱的鼻息噴灑在皮膚上頻率很急促，細細的聽就會聽到其中的隱忍。
    薑賀的這個反應讓沈亦有些無措，他把人拉開，果然看到了對方紅起來的眼和抿的緊繃綳的唇線，有些心疼的歎著氣去給薑賀抹眼淚。
    “怎麼哭了。”就像是自己欺負了薑賀的一樣，沈亦生出一絲愧疚來。
    而被發現了之後的人似乎放開了一點，不再是憋著氣哭，而是嗚咽著落淚，肩膀一下一下抽搐著顫動。
    就這樣，斷斷續續的持續了好一會。
    沈亦把人又摟進懷裏，好聲的哄著：“好了好了，乖，不難過了啊……”
    就這樣，等著對方的情緒平複，最終安靜了下來。
    其實說來，人的少年時期應該是人一生裏最迷茫的時候，有很多很多的不安和變動，但是男孩子到了這個時期，幾乎都不會讓自己在人前顯出脆弱的一麵，好像一旦把脆弱呈現出來就是失敗的。可那些天生柔軟的人很難改變，也不會因為徒長了年歲就能好好的維持住表麵平靜。
    沈亦對眼前的人越是了解，就越發覺得對方和外表的反差之大，他對著薑賀紅紅的眼眶吻了吻，聽對方吸了吸鼻子，空咳了幾下，別扭的把臉轉到一邊。
    作為男人的自尊讓薑賀一直以來都把壓在心上的不安隱藏的很好，可碰到脆弱的時候還是會被擊潰，讓它突破重圍。
    也的確是覺得丟臉，但釋放完之後心也輕快了很多。
    薑賀現在雖然是個別扭又愛麵子的少年，可也意外的坦誠和直白。
    “……我沒有想不和你好。”這一句是回答剛才沈亦的問題。
    “我那麼喜歡你，肯定想和一起。”這一句是表達自己的想法。
    “我就是怕你以後走的太遠我跟不上。”這一句是他壓在心底許久的不安。
    沈亦看著薑賀恢複了清明的雙眼，忍不住去俯身吻去。
    雖然兩個人之間已經有過很多次親密的聯係，但是這樣的薑賀依然能輕易的撥動沈亦的心弦。
    吻從左側的眼角落下緩緩移動到另一側，被淚水侵染過的皮膚回饋在舌尖上的滋味，有著淡淡的眼淚的鹹味。
    眼淚，也是苦水。
    沈亦想，真的是自己最近忽略了薑賀，讓他揣揣不安，以至於難過到哭了出來。
    “你……”薑賀被沈亦壓下的時候，還有些晃神。
    沈亦邊親吻他便說：“我也很喜歡你，所以不要擔心。”
    “不擔心什麼……”
    “我不會走遠的……”沈亦糾纏著對方，輕柔廝磨又堅定一場。
    所以，為了讓對方相信，還是做點什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