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快收起來，老爺來了！”
    筆觸略微受到影響，墨汁彙聚在筆尖，屏息蹙眉，手上的動作仍不停歇，“拖住他！”
    “這。。。這怎麼拖嘛。。。”小聲嘀咕著，卻又不敢違抗小姐的命令，一咬牙一跺腳便奪門而出。
    加快速度，習慣了這種偷雞摸狗的情形，她甚至能聽到了屋外父親的話語，愈來愈近，近到好似在麵前一般，好似正在低頭欣賞她的傑作，言辭中隻有誇讚。
    但那隻不過是自己的臆想罷了。
    推開房門，隻見一妙齡女子端坐在梳妝台前，打理著鬢角的銀飾，聽聞門口的動靜，她的頭輕輕向左側，透過銅鏡的倒影看到了來者，“爹，您來了。”
    “禮數呢？”大聲質問，卻不見鏡前的人有任何回應，無奈，隻好將火發泄到丫鬟身上，“愣著幹什麼？還不幫小姐打理？”
    丫鬟趕忙賠禮道歉，半弓著腰來到小姐身邊，再無可以發泄的點，老爺囉嗦幾句便離開了，房間裏又隻剩下兩人，沉默良久，確定屋外沒人後，氣氛漸漸緩和。
    “這次又是誰？”
    見小姐略帶慍氣，丫鬟反而麵露喜色，“劉老爺家的大公子，三天前從外地經商回來了，小姐您記得吧？前年在城東辦畫展的那位公子哥，今天還要辦書法展呢！”
    “是有些實力，但是他即使再裝，也蓋不住身上的俗氣。”
    “嗯。。。我知道小姐喜歡。。。”
    “是的。。。我喜歡女人。”
    丫鬟不做聲，她早已知道小姐的秘密。
    “你剛才說，書法展？”
    。。。。。。
    如往常一樣，一番打扮，喬裝成少年模樣，帶著柴房的小雜役前往書法展，每逢聽聞城中有關書法的大小展會，她都要前去欣賞一番，與其說是欣賞，不如說是虛榮心作祟，那些自詡書法大家的長胡子老頭，都不如自己偷偷摸摸練習的那般好，隻因為他們有些名氣，便能吸引城中名傑，互相吹捧，各為其樂。
    本想暗自數落一番劉家公子的筆墨，未曾想這次書法展的主角，卻是一位體態略顯浮腫的男子，看上去俗不可耐，但他的作品卻截然不同，字形筆鋒透著一股英氣，不論是大幅題字還是緊密抄寫，都像是一位孤山的劍客，劍刃如同近在咫尺，甚至能感覺到化形的劍氣撲麵而來。
    “奇怪。”
    “奇怪什麼？”不知何時，身旁突然站著一位青年，手執一扇，身著一襲白衣。
    正準備行禮，忽的想起此時自己是男兒身，故作瀟灑，打開手中的宣扇，將扇葉上的山水展露無遺，“見過公子，小小疑慮，不足掛齒。”
    “但說無妨，我也有些奇怪。”
    輕咳一聲，盡量將聲音壓低，以免細膩的嗓聲讓對方生疑，“這房中寥寥，卻好似出於不同人之手。”
    “哦？”青年側過臉，俊俏的模樣從未在城中出現過，“公子的意思。。。作假？”
    “不敢不敢，許是其揮墨的時段不同。”怕得罪他人，不敢妄言。
    “在下玉承，這是小仆顧子，不知公子？”說著，青年讓出半個身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隨身仆從。
    “平子雲。”她也學著青年的樣子側過身，“小仆都兮。”
    。。。。。。
    尋了個茶樓，玉承一手枕著木欄，一手摩挲著杯蓋，側過頭，隻留下半張臉，那冷峻的模樣好似有誰欠他錢似的，沉默無言，明明是他說要來茶館小敘，沒想到也是他冷了場。但兩個仆從卻意外地合拍，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友，坐在鄰桌侃侃而談。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平子雲終於忍不住先開了口，“公子愁然為哪般？”
    仍舊保持這個動作，玉承眉頭微蹙，瞳間透著凶光，唇白沒有一絲血色，“不怕公子笑話，家父對於成家之事，操之過急，在下有些不同的見解。”
    “巧了，小弟也正惱心此事。”
    玉承驚訝地看著平子雲，如同看見知己一般，眼裏滿是同情，“不妨明說，那字中八九是在下所為，可家父隻在意姻事，我便被那大哥奪去了盛名。”
    “公子可是隻為那名？”
    一時語塞，玉承有些難堪，“難逢知己，不再隱瞞。。。”說罷，玉承將發髻取下，青絲散眉宇漸柔，“其實。。。我本是女兒身，上不了台麵。”
    平子雲愣在原地，張著嘴沒有回應，擔心嚇到了他，玉承起身道歉，她將扇遞到平子雲麵前，“此物，請公子收下，願今夜中秋月滿，公子能與佳人共享其樂。”
    “可否。。。”拉住正要離開的玉承，平子雲開了口，“與我。。。一敘。”
    “罷了。。。不是梁祝，無福享那清福，公子的心意小女收下了，奴家好女色，人人誅之。”不知道為什麼，竟將心中守護多年的秘密告訴了一個剛剛認識的人。
    這舉動嚇得顧子拋下都兮，趕忙護住玉承，“小姐，小心閑話，莫要告訴外人。”
    “嗬嗬嗬。。。”隻見都兮傻笑著走到平子雲身邊，他兩手叉腰，神氣威風，而他一旁的平子雲也是如此。
    “莫要嘲笑我家小姐，當心報官把你們都抓起來。”
    看見顧子護主，平子雲笑著將發髻取下，“小女本名王子瓶，見過玉人。”一旁的都兮也有模有樣地作揖，“我叫都顏。”
    “這。。。我。。。我叫遊玉。。。”
    擋在遊玉身前的仆從咬著嘴唇，有些不好意思，他看著都顏熾熱的眼神，鼓起勇氣地問道：“那什麼。。。你喜不喜歡男人？”
    “不喜歡，我也好女色。”王子瓶如實回答。
    “不不不。。。我是在問他。。。”
    都顏不清楚自己怎麼突然變成了話題點，他看著那稚嫩的小個子，心中早已小鹿亂撞，支支吾吾地答道：“嗯。。。喜。。。喜歡你。”
    “我叫。。。顧蘇。”
    無言祭賞為哪般，團圓八十五，願君敢取君人心，但嚐佳人為佳人。
    賞月，更賞你。

    作者閑話：

    祝大家中秋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