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並沒有完全消除，回想起那晚的種種，都顏心裏仍舊不是滋味，一場談話止於顧蘇的道歉，沒有任何理由繼續，也沒有任何機會闡明他的想法，不明不白，就這麼結束了，誰都不再爭對錯。顧蘇沒有食言，照常上課，振動的手機並沒有動搖他的決心，他果真拒絕了出國深造的機會，但是都顏卻高興不起來，因為沉默猶在，更甚。
    一周的學習生活轉瞬即逝，身處其中卻倍感煎熬，都顏並沒有像以往那樣，在睡眠中度過周六的清晨時光，他很早就醒了過來，望著天花板發呆，不看枕邊的顧蘇，從入睡到現在他一直背對著都顏，即使在一個被窩裏，也感覺不到他的溫度，明明按照計劃一一實現，顧蘇已經認錯了，可總覺得哪一環出了問題，像是有一堵牆豎在兩人中間，門就在一旁，誰也不願意推開。
    顧蘇的肩膀暴露在空氣之中，室溫不高，但他喜歡踢被子，為解決這個問題，都顏總是把他攬入懷中，但此時卻不然，都顏懸著的手始終放不下，思索再三，他僅僅將被角拉起，替顧蘇擋住寒氣。
    背過身，兩人的距離漸遠，時針慵懶地訴說苦悶，太陽還未起床上班，可都顏仍舊睡不著，他回想起自己的承諾，人生的路那麼長，寥寥數日卻變成了這個結果，昏暗的房間像是充滿了海綿，每一個細孔都像是為他精心準備一般，飽含著自責，擠壓著他的生存空間，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於他的衝動，掌心的火熱現在還未消散。
    突然，床板有了動靜，厚重的棉被摩擦著都顏的身軀，他不敢有所反應，臉頰陷在枕頭裏，迅速整理自己的麵容，睫毛也靜靜地相合，呼吸平穩，偽裝成熟睡的模樣。但心髒卻劇烈的跳動，泵向全身的血也跟著不安，愈是克製，那反應就愈發劇烈，他隻得屏住呼吸，將注意力散去。
    沙沙。。。沙沙。。。
    被窩裏傳來聲響，像是灌木叢中的毒蛇一步步逼近，它潛藏在都顏的身後，祈禱它沉沉地睡去，又或者痛快地咬他一口，耳邊的折磨讓都顏實在難以忍受，無數次，他想轉過身，緊緊地抱住顧蘇，可現實中，他連一根指頭都沒抬起來，不明白到底在糾結什麼，又或者介意親密的舉動？可他就是沒有勇氣轉過身，不敢麵對他總要麵對的問題。
    良久，那聲響結束了，取而代之的是背上的指觸，“你睡了嗎？”輕聲詢問，委屈轉瞬即逝。
    都顏不作聲，他小心翼翼地呼吸，調整心情。
    “我知道錯了，你別不理我。”
    “睡覺吧。”不知該如何回應，都顏憋出這麼一句話。
    “要一直這樣嗎？”
    強迫自己入睡，都顏在心中不斷地暗示，無論是數羊還是數餃子，能想到的方法他全都試了一遍，可效果甚微，眼睛僅有一絲倦意，大腦卻格外得清醒，他輕聲坐起，餘光瞥向一旁的顧蘇，隻見他睜大著雙眼，正看著自己。
    顧蘇沒有開口，都顏率先說道：“我去做早餐。”說罷，他逃命似的跑出臥室，等到了廚房，才發現吊帶沒有拿，懸在一旁的石膏格外得重，讓他難以保持平衡，大腦瞬間充血，隻覺得眼前一黑，在他即將倒下的那一刻，一雙手從他的身後穿過，背脊結結實實地撞在顧蘇的胸膛，腳下一軟，竟癱在了他的懷裏，承受不住都顏的重量，兩人順勢跌在地上。
    “我來做吧。”沒有任何抱怨，縱使那撞擊讓他摔得不輕，但顧蘇仍然先檢查都顏的手臂，在確定其並無大礙後，他才將都顏扶到沙發上。
    “我其實。。。更喜歡以前的你。”
    在顧蘇轉身的一瞬間，都顏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他一直想說的話，片刻過後，顧蘇才發聲問道：“什麼樣的我？”
    “以前的你。。。”
    “那是以前。。。”顧蘇打斷他的話，“現在，我連家都沒有了。”
    “這就是你的家，你不用總是唯唯諾諾，給我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
    “但我沒有資本任性了，你明白嗎？”
    “至少。。。你還能欺負我。”說罷，都顏身體前傾，拉住顧蘇的手，將其引到他的身邊，“你還記不記得，你命令我好好學習，受傷了不準我亂動，就連吃什麼也是你說了算。”
    “可是。。。”
    “可是現在。。。你不願意和我交流，什麼事情都想獨自承擔，我說是，你絕不會否定，就連我打你。。。你也沒有還手。”
    “那是因為我該打。。。”
    都顏將手插進顧蘇的頭發，一番撓騷，便開始細細地打理，“我不該打你的，你也不該放低你的身位，就像現在這樣不好嗎？同坐在一個地方。”
    “我怕惹你不高興。。。不要我了。。。所以。。。”
    “所以你才像川劇變臉一般，不敢抬頭看我？”
    “對不起。。。我改！”
    都顏嗬嗬地笑著，未曾想這心結不堪一擊，三言兩語便將其打開，正如同顧蘇淩亂的頭發一般，隻需簡單地梳理，便絲絲分明，“懲罰你做早飯！”
    “好！”
    顧蘇立馬答應，他一頭鑽進廚房，正要關門卻被都顏製止。
    “我想看你做飯的樣子。”
    “會有油煙的！”話雖這麼說，但是他還是照做，“要不，做糖心蛋吧？”
    “比你還甜嗎？”
    顧蘇吐著舌頭，正準備打開冰箱，卻聽到臥室的聲響，他趕忙跑去檢查，片刻過後，他拿著都顏的手機，“你的電話。”
    “謝謝。”接過手機，都顏並沒有看屏幕，他的視線始終在顧蘇身上，“打你這件事，是我的錯，對不起。”
    說罷，他將手機湊到耳邊，還未開口詢問，笑容卻突然消失，聽筒傳來的話語掩蓋了世間的所有聲響。
    發現了都顏的異樣，顧蘇停下手上的動作，他知道事關重大，因為他記得手機上的來電顯示——父親。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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