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再無交流，兩人在這方麵很有默契，誰都沒有先開口打破這少有的寧靜，到了第二天，又是一個惱人的周一，顧蘇做了早餐，都顏安靜地低頭吃著，該說些鼓勁的話嗎？但卻沒有什麼可靠的言語。
    也許顧蘇仍舊在權衡兩者的利弊，這件事容不得都顏樂觀。
    “作業都寫完了嗎？”都顏忍不住問道。
    “寫完了。”
    “你冷不冷？”
    “不冷。”
    想不出話題，都顏不知道顧蘇為何總是忽冷忽熱，一路沉默，目送顧蘇進了初中部，都顏悻悻地離開了。
    同學們大多已經到了，經過這段時間的折騰，好像已經對都顏失去了興趣，無論是巴結還是欺淩都顯得毫無意義，都顏仍舊坐在那個靠窗的不起眼位置，不同於往日，他反而愈發地喜歡這裏。
    一上午，都顏幾乎沒有聽進去一個字，昨天的“半小時”曆曆在目，靜下心來仔細思考這件事，便理解了顧蘇父母的所作所為，自己的承諾並沒有任何信服力，事到如今，他也沒有將收留顧蘇的事告訴都文，養父把自己拉扯大已經很不容易了，現在家裏又多了一個人，還是正值上學階段，很難想象自己和顧蘇的開銷會是一個怎樣的負擔。
    手上的銀行卡並不少，都文給自己彙生活費的卡，裏麵應該還有幾千，王衛民的銀行卡都顏並不打算碰，自然也不會在意裏麵的金額，顧蘇的銀行卡是他的底線，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讓自己喪失危機感。
    一上午都顏也沒有什麼思緒，摸著石頭過河也許正是他需要麵對的未來。
    平淡的一天始於沉默，又在彼此無言的路上漸行漸遠，放學鈴聲響起，都顏急忙收拾書包，他決心打破這冰冷的一天，枯燥的學習生活需要調劑品，都顏想帶著顧蘇去王子瓶工作的夜店看看，不過這得讓王子瓶幫點忙，那裏的顧客可不歡迎他們的性別。
    越想越開心，都顏離開教室向王子瓶的教室走去，突然駐足，都顏回想起當初她的教導，凡事不能斷然決定，要征求他人的意見，他折回來決定先詢問顧蘇是否願意。
    腳步輕快，厚實的鞋底將鬆軟的雪壓出一個窩兒，從昨天開始，雪下個不停，銀灰色的路麵總不能展露它的容顏，都顏喜歡雪，他喜歡一切純淨的東西，和現在的顧蘇相比，他更喜歡以前那個小霸王，喜歡看他四處搗亂，喜歡看他檢討的樣子，更喜歡他的無憂無慮。
    推開班門，尚有幾名學生在寫作業，可卻不見顧蘇的影子，都顏退後幾步，確認自己沒有走錯地方，他敲了敲門，“額。。。請問顧蘇去哪裏了？”
    隻有一名戴眼鏡的瘦小男生抬起了頭，“他在德育處。”
    腦袋轟的一聲，都顏來不及道謝便衝出班門，心中滿是悔恨，自己為什麼要放鬆警惕？顧蘇的敵人那麼多，怎麼可能被自己的三言兩語鎮住？
    腳底的雪化了，在這光潔的走廊上留下一串汙跡，有些打滑，都顏盡可能地保持平衡，他暗自祈禱，希望顧蘇不要受傷。
    終於到了德育處，都顏猛地推開大門，顧不得辨認屋內的人，他快步上前，從頭到腳檢查顧蘇的身體。
    “你怎麼來了？”熟悉的聲音，說話的正是教導主任。
    都顏並不打算以禮相待，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另外兩人，“誰打他了？”
    “嗬嗬。。。”教導主任兩手抱胸，靠在座椅上，“我想，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他偷我東西！”“是的！我作證！我親眼看到的！”一旁的兩人隨聲附和，指著顧蘇的鼻子叫嚷。
    “我沒有！我隻是拿回了屬於我的東西！”
    聽著顧蘇的辯解，都顏摸不著頭腦，他看著洋洋得意的教導主任，隻好認栽，都顏微鞠一躬，滿不情願地說道：“我相信這其中一定有誤會，顧蘇不會偷東西！”
    “不錯不錯，像個學生的樣子。。。”教導主任鼓了鼓掌，將麵前的玩意擺到都顏麵前，“這東西可不能帶到學校來，不管是不是偷，我都要沒收！”
    兩名同學還沒有叫苦，顧蘇率先搶了過來，“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為什麼說是我偷的？”
    “你都說送我了，我才是它的主人！”
    “我反悔了不行嗎？這東西是你買的嗎？”
    矛盾逐漸增大，隻一瞬間，兩人便扭打成一團，教導主任大怒，拍案而起，正要製止，都顏一把揪住其中一人，向後猛地一拽便將兩人分開，而另一邊，顧蘇跌坐在地，右手仍舊牢牢地握著，他站了起來，正要開口。
    啪！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劃過空氣時的呼嘯聲止於顧蘇臉上的火熱，“放下！”都顏怒吼。
    顧蘇瞪大了眼睛，難以相信都顏的所作所為，他顫抖著雙手，半屈著的身體仰望眼前的威嚴。
    啪！又是一巴掌，都顏的右手也隱隱作痛，他使出全力揮出這一擊，那聲響嚇得教導主任也不敢說話。
    “我叫你放下！”
    話音剛落，顧蘇將手中的玩意拋出，頭也不回地跑出門外，吱呀擺動的門久久不能停歇。都顏將那玩意撿了起來，是一個遊戲機，檢查一番完好無損，他將其放在桌上，深鞠一躬，“對不起。”說罷，他又向兩名學生說道，“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我保證。”
    沉默，如同這一天的經過，無聲，遏止難以啟齒的言語。
    都顏走在校園裏，鬆軟的雪所剩無幾，那些腳印上已經蓋了一層薄薄的紗，唯獨留下那麼一條痕跡，毫無章法，步子間的幅度很大，他直通校門，在這空蕩蕩的校園裏格外顯眼。
    都顏沿著這條痕跡向校外走去，喃喃自語：“你怎麼變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