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哥。。。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但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看著小弟支支吾吾的樣子，王衛民將手中的空水瓶扔了過去，小弟躲閃不及，臉上結結實實地接下這一擊，他的驚痛聲還不完整便趕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王衛民不耐煩地說：“不知道就別問！”
    小弟甚是委屈，他起身撿回空水瓶，將它放到自己身邊，小心翼翼地看向王衛民，卻發現王衛民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心上，隻見王衛民擰開一瓶新的礦泉水，起身向籃球場內跑去。
    “老大，喝點水！”
    “不渴，你趕緊上來打！”
    “好的！”說著，王衛民將水一飲而盡，捏扁空瓶向後拋去，小弟趕忙拾起，看著王衛民在籃球場上馳騁，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氣。
    不出一星期，王衛民已經是人盡皆知了，他也體會了一次登主席台的感受，念著小弟代寫的檢討書，工整的字誠懇的話語，王衛民差點笑出聲，他尋覓著台下的顧蘇，隻見他雙手抱胸，看著台上的自己，離得太遠，看不清臉上的表情，王衛民猜測那肯定是一張喜笑顏開的臉，他知道作為顧蘇的小弟，最主要的作用就是背黑鍋，也就是他現在正在做的事，但他仍舊很開心，甚至覺得光榮。
    幾乎沒有猶豫，晚上回家刷牙時思考了兩分鍾，王衛民決定做顧蘇的小弟，這一個星期以來，他跟著顧蘇逃課打架，更荒唐的是兩人在校門外打劫路過的外校小學生，嚇唬一番再把錢還給他們，有時候遇到被打劫“熟人”，甚至會主動上交財物。
    顧蘇不吃食堂，王衛民以為這樣的貴公子必定非常講究，可他卻出乎意料地愛吃小攤零食，午飯也總是去那些擁擠的小飯館，他可以穿著名牌襯衣在油膩的飯桌上蹭來蹭去，對於校服也滿不在乎，可當第二天來到學校時，他又變成了整潔的模樣，身上的名牌一件件換，王衛民至今沒見過重複的款式。
    愈是琢磨不透的事物，愈是想了解，以至於這試圖了解的心何時變樣，自己也說不清。
    。。。。。。
    “民哥，我能問你個問題嗎？”小弟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這個問題我早就想問了。。。”
    “閉嘴。”王衛民手插口袋在前麵走著。
    心情很不好，即使今天是周六，兩日的休息時光不會被校服束縛；即使發現了新遊戲，自己還未通關；即使天氣很好，微風拂過麵頰帶著清香。即使有太多太多的美好，也不能讓王衛民忘掉那句話。
    【我喜歡一個人，他是男的。】
    整整一個晚上，王衛民始終在思考這句話，本該輕鬆的周末，卻被這麼一句話毀掉，徹夜難眠，王衛民不知該如何回應，他仍記得當時加速的心跳，混亂的大腦，以及他發燙的臉。
    【他叫都顏。】
    這個名字，王衛民第一次聽說，他不記得顧蘇接下來是如何描述這個人，又是如何解釋這份感情，為什麼選擇告訴他這件事，又為什麼選擇在這個時刻。
    和顧蘇朝夕相處了一年多，王衛民已經習慣了顧蘇的幼稚話語，好像他不曾被生活壓迫，顧蘇總能語出驚人，那些惹人發笑的鬼點子和淺顯的人生閱曆。可王衛民覺得這次顧蘇當真了，至少昨天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的表情異常嚴肅。
    男人可以喜歡男人嗎？
    王衛民這樣問自己，倘若相愛，能夠如同男女那般幸福嗎？他想了一整晚，也得不出任何有力的答案，早上起床，他機械式地穿好衣服，叫上小弟買了數不盡的零食，他不記得顧蘇為何約他，隻記得要去他的家。
    將小弟打發走，王衛民進了小區，腳步沉重，一路皺著眉頭，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看顧蘇，又該用什麼語氣和他交談，那棟熟悉的別墅已經進入了視野，王衛民放慢了速度，第一次如此害怕麵對。
    就在這時，左肩的沉重打斷了王衛民的思緒，來者的聲音也隨之響起：“你知道我是誰嗎？”
    王衛民回過頭，在看清那張臉後，他停下了腳步，“知道。”
    “那你知道你是誰嗎？”
    “知道。”
    “很好，我以為你不知道。”
    烏黑的頭發好像吸盡了陽光，深邃的雙眸猜不透他的心思，他高大，散發著獨有的威嚴，青色的西服沒有一絲皺褶，步伐堅實有力，帶著王衛民的自尊漸行漸遠。
    簡單的對話，這是王衛民第一次與這個男人交談，雙手突然脫力，手指也勾不住這些零食，好像有什麼奇妙的東西，連同這些垃圾食品一同摔到了地上，袋口並未係緊，散落一地，等他回過神來，男人已經進了家門，那個熟悉又陌生的門。
    “是啊。。。我該知道自己是誰。。。”王衛民笑了，僅是一瞬，便再也沒有理由支撐這個上揚的弧度，“我該知道的。。。”
    看不清路，看不見兩旁的樹，看不清天，看不清遊蕩的雲，看不清模糊在眼前的，愈發清晰的真相，看不清越走越遠的，沒有終點的方向，有些累了，心裏的沉重提不動了，有些倦了，嘴裏的糖果已經化了，點綴在腦海裏的那些晶瑩逐漸破碎，渣滓流入血管，竟變成他迫切想要擺脫的夢魘。
    “可是，好舍不得。”
    王衛民揉了揉眼睛，他看向關節上的傷痕，掌心的繭，每次揮拳後，留下的種種痕跡，他傷害過無數人，手上沾過的血自己也記不清來自何處，終於，他才有空問自己，他的權力有多大，選擇的餘地又有多少。
    【我喜歡一個人，他是男的，他叫都顏。】
    “我喜歡一個人，他是男的，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