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和你叔叔提前打招呼嗎？”
    “沒有。”
    “你叔叔凶不凶，長得可怕嗎？”
    “他又不是怪物，能有多可怕！”
    “要不要買點煙酒，就這些水果牛奶感覺檔次不夠啊！”
    “哎呦。。。所以你幹嘛要跟來嘛！我自己就可以解決。”顧蘇一臉嫌棄地看著都顏，語氣中滿是抱怨。
    “我也想替你分擔啊，想要幫你渡過難關。”
    顧蘇噘著嘴，“那就別囉嗦了，我腦子很亂。”
    都顏隻好答應，他提著輕便的禮品跟在顧蘇身後，那些重物都交給了顧蘇，下了公交車，都顏心中有些緊張，難免囉嗦幾句，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見顧蘇的親戚，雖然目的並不隻是簡單的拜訪，可都顏還是想在顧蘇的親戚麵前留下好印象。
    回想起以前看的電視劇，那些第一次見對方父母的人都顯得格外緊張，可以用坐立難安來形容他們，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在哪兒，那時，都顏甚至覺得這是戲劇的誇張化表現，他會嘲笑那些熒幕前的動作，有時心中也會暗自說到：若是我見到對方父母，絕不會像他們那樣白癡，自信地展示自己並沒有什麼難度。
    可是等到真正麵對這個問題的時候，都顏體會到了什麼是心怵，愈是往前走一步就愈離它的到來更近一步，他看向街邊的那些人，不知不覺中自己也已經跳進了現實的枷鎖，變成了那些曾經恥笑的對象。
    遠處邊打電話邊走路的男人，腳步急促，巨大的風衣遮不住他西裝革履的形象，他麵露難色，拚命地解釋著什麼，好像對方的氣焰壓了他一頭，他的步伐有些慌亂，速度越來越快，語速也是如此，卻經常突然中斷，好像電話那頭不允許他吐露這麼多字。都顏忍不住多看幾眼，等到男人經過他時，都顏才收回視線。
    公交車站坐著一位老爺爺，他拿出手機向鄰座的學生比劃著什麼，一邊不住地點頭一邊用他的手指在手機按鍵上點來點去，一番交談過後，老人從身後的背包中摸出筆記本和筆，他將脖頸上掛著的眼鏡拿了起來，架在耳朵上，聽著學生的話，佝著腰在筆記本上記錄，學生見狀趕忙伸出手想要幫忙，卻被老人婉拒了，他握著筆杆在學生麵前晃了晃，示意自己能夠勝任。
    顧蘇將禮品都放到左手，抬起右手撓了撓頭，這一舉動吸引了都顏的目光，他看到顧蘇鬢角的頭發有些長，淩亂地蓋住了耳朵，腦後的那些也已經不短了，拿根橡皮筋甚至能紮個小辮子，顧蘇放下右手，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按了幾個按鍵便湊到耳邊，都顏趕忙走上前，想要接過顧蘇手機的禮品。
    顧蘇並沒有把東西交給他，反而將手收進身前，“沒事，我還是不打了。”說罷，顧蘇按了掛機鍵，將手機放進口袋，分攤了左手的負擔。
    “給你叔叔打的嗎？”
    “嗯，想著還是提前打聲招呼，不過馬上就到了，還是不說了吧，免得門都進不去。”
    不出十分鍾，顧蘇和都顏進入了一處高檔小區，建設得很高級，門衛不像顧蘇家的小區那麼嚴，登記過後便準許了兩人的進入，沒一會兒便來到一幢大樓麵前，按了單元樓的門鈴，顧蘇抿著嘴等待回應。
    “誰？”一個女聲從喇叭處傳來。
    “是我，嬸嬸。”
    顯然是沒料到顧蘇的不請自來，顧蘇的嬸嬸沉默了片刻才開了單元門，“進來吧。”
    都顏感覺到情況不太妙，不知道這次拜訪會像公交車站的老人與學生那般，還是像那名焦急的男人一樣，交談雙方處在不對等的地位中。等到從電梯口出來，都顏看到一個家防盜門已經打開，一個女人站在門口，看著都顏和顧蘇走上前。
    “嬸嬸好。”待顧蘇站在女人麵前，他微鞠一躬，輕聲問候。
    “進來坐吧，你叔叔出去買早餐了。”女人咬了咬嘴唇，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
    顧蘇進了門將禮品放下，回過頭接過都顏提的那些，將女人遞來的拖鞋放到都顏腳下，側身讓他先進入客廳，幫都顏脫下外套，最後才處理自己的事情，連同他的外套一起掛在門口的衣架上。
    “您好，我是顧蘇的。。。”未等都顏說完，顧蘇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朋友，他是我朋友。”顧蘇走到都顏的身旁，“他叫都顏，我現在住在他家。”
    都顏並不會亂說，他本來也想說【朋友】這個詞，但是看到顧蘇這個舉動，他心中難免有些不是滋味，隻得點頭向女人表明顧蘇所說屬實。
    女人為兩人倒了茶，雙手抱拳看著顧蘇，眼中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三個人就這麼尷尬地坐在客廳。
    約莫十分鍾，門外傳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音，女人和顧蘇同時站了起來，都顏趕忙照做，隻見一個男人打開了門，手提著早餐，本來喜悅的表情在看到門口的禮品後瞬間僵住，男人發現了站在客廳的來者，皺起了眉頭，“你怎麼來了？他又是誰？”
    “叔叔您好，我是顧蘇的朋友。”搶在顧蘇開口前，都顏做了自我介紹，他不再多言，將談話的權利交給顧蘇。
    “你走吧，我幫不了你。”男人將家門大開，冷風瞬間灌了進來，呼呼的聲響好似電風扇一般。
    “隻借個保釋金可以嗎，不求您作擔保人。”顧蘇開口了，他略帶哭腔的語氣，讓都顏甚是心疼。
    “不行，請你出去。”
    “如果您不幫我，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等到法院開庭，賠償金肯定是個天文數字，他是您的親哥哥，曾經你們一起奮鬥過。。。”
    未等顧蘇說完，男人大吼一聲：“滾出去！”說罷，他將早餐放到鞋櫃上，彎下腰提起顧蘇送來的禮品，一股腦地扔了出去，摔到地上的聲音回蕩在走廊中。
    顧蘇的眼眶已經濕潤，他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低著頭拉住都顏的手，將他帶向門口，換好鞋穿上外套，顧蘇又一次拉住了都顏的手，四指抵住都顏的掌心，指甲好似嵌入他的肉中，都顏能感覺到顧蘇在發抖。
    走出大門，男人在關門前冷冷地丟下一句話：“我告訴過他不要碰政治，更不要貪汙，他並不懂，隻會連累我。”說罷，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終於，顧蘇再也繃不住了，他看向散落一地的禮品，靜靜地蹲了下來，“沒救了。”
    始料未及，還沒談竟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