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笑聲如雷，雷倒一片。
    李珍放下小美，對眾人說，“肚子都笑疼了吧，先讓你們緩緩，我們還有一曲沒唱呢，我先去補個妝。”大家聽他一本正經要補妝，忍不住又笑起來。
    小美起身出去放水，李光弼身不由己站起來，跟著出去了，看他在前邊走的搖搖晃晃，連忙緊了兩步上前扶了一把。小美回頭，瞬間表情一呆，不知該說什麼話才合適。
    李光弼笑了，“又發呆，剛才還瘋成那樣，一會兒你可不能再喝了，鬧吐了可就難受了。”
    小美哦一聲，低頭又不說話了，腦子都空白的，半天說了一句，“我尿急。”李光弼趕緊扶著他晃晃悠悠到了東司，門前兩個侍女立刻捧著手紙和香爐跟了進去。
    李光弼等在門口，小美很快便洗了手出來，見他還等著，“那，光弼大哥，你進去如廁吧。”
    “嗯，好，那你先別走，等我一起走啊。”
    小美覺得好笑，怎麼像小同學結伴上廁所似的，便等著。李光弼很快出來，一看小美靠著樹半閉著眼睛等他，上來輕輕叫了一聲，自然的伸開右臂，摟著小美往回走。
    他當然是體貼，怕路窄苔滑，看小美那樣子，再一腳滑倒也是正常的，便攬的嚴嚴實實的護著他走路。小美後背肌肉瞬間就有點僵硬，之前恨不得黏黏糊糊曖曖昧昧的才好，現在這情況，還是警鍾長鳴吧……慢慢的疏遠了，之前那種心思思的感覺肯定也就會淡了。
    “光弼大哥，你是都有三個兒子了是嗎？也沒聽你提起過。”
    “是，都在長安哪……我長日在宮中，在家的時候短，一回去又愛查看他們的功課，從來也不帶他們戲耍，弄得這幾個孩子，一見我就跟避貓鼠似的，抬腿就跑，說不得管不得的，唉，反正小孩子們都不會喜歡我這樣的，別人都說我麵硬心冷，就不是那種可親可近的人吧。”
    “怎麼會呢，你這樣子正是武將家風嘛，上次令問不是說了，光弼大哥你六歲以後就連沙子都沒再玩兒了，跟我們小時候一比，你還……真可憐……哈哈。你的孩子們畢竟長在王府，就算嬌貴些也是常事啊，比起我小時候的淘氣，肯定不算什麼的。那他們幾歲了？”
    “五歲，四歲，兩歲。”
    小美笑了笑，停頓片刻，“那麼早就成親了呀，你跟嫂子的感情一定很好嘍。”
    李光弼臉一紅，“是呀，你這年紀我就成親了。媒妁之約，父母之言，大家都這樣吧，哪裏跟你唱的曲子一樣，有那些種相思鍾情的，我們沒經曆過，也不懂……文人們這些個風花雪月。小美，你好些了嗎？沒看你吃什麼東西，一直在喝酒。”
    “哦，沒事兒的，一時忘形多喝了兩杯，出來吹吹風，酒氣散了不少了。”說著不經意的跨前了一大步，順勢蹭開了李光弼攬著他的手，抬腳進了廳中。
    李珍正伸著脖子在門口等他，見他進來，便一把扯了過去，“來來來，咱倆唱雙飛燕。”
    樂聲立刻響起，小美剛一站定立刻念白道，“哎呀，三公主！你怎麼來了？”上前一步對著補妝後更加一臉姹紫嫣紅的王爺，一臉笑模樣的誇獎道，“三公主，我好喜歡你啊。美嬋娟，千載難見，蘭麝香氣使我極暈眩。”
    李珍立即振聾發聵的嬌羞接上，“你實在誇我真不淺！霧裏之花啊！！何值你相見！！”
    小美誠懇端詳美色，“好姐姐~，渴望與你相見，你絕代姿色……豔羨似仙！”
    李令問起哄大叫，“你是喝了假酒嗎？”
    李珍越發嬌羞……
    小美追著誇，“萬般優美盡入眼簾。”李令問又起哄道，“這話都誇的出來啊，小美你的良心呢？”
    李珍無視起哄，繼續少女狀，“係唔係嘅者……”
    李光弼也沒回去坐，靠在水榭的入口，目不轉睛看著那邊，小美神采飛揚，笑吟吟連唱帶做的，真是眉目如畫，看的李光弼嘴角不自覺勾起，轉頭一瞥那李珍，簡直是個，夜叉精……
    那倆人開始並頭鴛鴦般翩翩起舞，“兩相牽，今晚舞翩翩，舞翩翩……我倆手拖手，愛比金堅，共處相思店，哎呀唷！共處這酒店……”水榭門口那人不免眉頭蹙起來。
    小美轉身問，“美人啊，今晚你的發髻，實在好別致啊？”
    大家看著李珍剛盤的發髻，鬆鬆散散盤在腦後已是搖搖欲墜，胡亂插的滿頭金簪花鈿翡翠珠寶一動就噼裏啪啦往地上掉，還搔首弄姿道，“人家為了見你，特地找村口的王師傅盤的嘛……”
    “哎呀好別致呀！”
    李珍拽著一縷亂發嬌笑連連道，“都不是，跟師傅手藝無關的，主要是我用的洗頭胰子好~”
    “誰家買的洗頭胰子啊？”
    李珍嬌羞逃走，“討厭……不告訴你……”
    一個柔情，一個嬌羞，兩人又熱情的翩翩共舞上了，這李珍果然是倜儻風流，略略一說，這舞步就比小美還嫻熟的樣子，兩人看起來分外默契。
    李光弼看著小美滿麵開心的笑容，心想，“小美還是少年心性，果然愛玩兒，他們這群人果然都能玩兒到一起，我……在小美眼裏肯定無趣刻板極了，難怪他一眼都顧不上看我。我這是怎麼了，不是一向看不上紈絝子弟的技藝嗎？難不成，我還是羨慕了？不可能……”下意識的搖搖頭，這圈子本來就不屬於自己，有什麼可羨慕的，塞外哪容得下這些鶯歌燕舞啊。
    李珍還在大力拍起蒲扇般的大手，用天真的公鴨嗓唱道，“夢幻般似的初戀！我弱脆芳心哪，難受你欺騙哪！”一看這嬌憨少女拍掌，小美忍不住笑場了。
    他彎著腰，上氣不接下氣的又唱了一段，笑的眉眼彎彎，眼睛含著淚，霧蒙蒙的。李光弼看著，突然心頭像擂鼓一樣，盯著小美的嘴唇，一陣口幹舌燥，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
    李珍邊唱邊跳起胡旋舞，披頭散發如瘋子一般，偏偏還跳的極好轉的極快，一時間金鈿發簪珠寶滿席亂飛。李白的酒杯裏啪嗒落進了一顆珍珠耳墜，大笑著撿了出來。
    “盡傾心意夜夜癡纏……”小美不知道有人都口幹舌燥的不行了，還在放肆的耍帥，顯得格外腰細腿長。
    可憐李珍剛轉了十幾圈，也被小美這小身段閃了一下，瞬間一呆，被甩上來的亂發糊住了眼睛，一腳踉蹌又絆了裙子，狼狽的摔在席間大笑起來。
    小美上前拉起他合唱道，“一切早注定祈望如願，今生今世倆相戀……愛比金堅，與你分不開，永久心相應，做對相思燕……
    (好哥哥好姐姐)做對相思……燕……”
    擺完終場的雙飛燕後踢腿造型兩人也笑翻了，李珍一把箍住小美的腰，撒嬌道，“小美，哥哥我也要與你做對雙飛燕嘛！”被小美笑著一把推開了。
    李光弼一股子邪火竄上來，燒的更加口幹舌燥，扭頭重重的落座，倒了杯酒，不是滋味的一口喝了下去。
    李龜年兄弟樂聲一直不停，又奏起了胡旋舞的曲調，越來越歡快，李白先忍不住了，上去跳起來，藍菘子和歌姬們便笑著上來一個個的把賓客們拉起跳舞。
    李光弼喝了一杯站起身，上來拉他的歌姬瞬間被冷空氣凝住了，趕忙避開，李光弼一身寒氣凜冽的扭頭走出水榭，快步走出老遠，重重靠著一棵桂花樹，長長的出了口氣，莫名的焦躁。
    遠遠聽著歌舞喧鬧聲，眼前卻是小美唱歌跳舞騎馬射箭的模樣，拿著菜刀衝出去兩眼發紅的模樣，唱起南山南深沉憂傷的模樣，笑嘻嘻把薄荷糖放他嘴裏的模樣，呆癡癡看著自己的模樣，還有那天他在河裏嗆了水，小美精赤上身一把摟住他大笑的模樣……
    想起那天自己，頓時老驗一紅，暗道，我是不是對這兄弟關心的有點過了。轉頭再看那邊燈影人聲，雖然看不到小美，還是能想到他一身粉粉的顏色，襯著臉蛋嘴唇都亮亮的，簡直比女孩子家還要好看……什麼？！怎麼能這樣想小美，太不尊重了，操……
    那群人漸漸跳累了，終於停了樂聲，紛紛走出水榭，見他在這裏，令問叫道，“光弼兄，咱們去泡溫泉吧，都跳了一身汗了。”
    他見了小美也走來，已不由自主離開了桂花樹，立刻便跟了令問過去，李珍對歌姬和小倌們一揮手，“你們不用去何候了，我們自己過去就好。”藍菘子忍不住滿臉逶憾。
    令問叫侍女去把小美帶的胰子給送過去，眾人來到一處山石堆疊掩映，水霧彌漫的湯池，花木錯落間，幾處防風燈柱內點著蠟燭，頭頂還映著明晃晃的月亮。
    李珍大刺喇便脫光了，先站在池邊把頭發解散，殘餘的兩三個頭飾抖落下來，有意無意的展示了一番肩寬腰細肌肉鮮明的身材，才慢慢坐在池邊，先把腳泡在水裏，適應了一下才下去。
    小美試試水不是很燙，溫的，雖然酒還沒散完，覺得泡泡也沒事兒，也快速脫了衣服輕巧的進了水中。
    李光弼朝小美迅速閃過一眼，什麼也沒看清，心內不免覺得自己舉動越來越奇怪了，一抬眼，那李珍的視線也正不經意般的移開，哼，下流！
    大家紛紛下水，上水口是一個獸頭，張口嘩嘩嘩的吐水，下水口又源源不斷的把水泄出去，雖不很熱，卻是天然地熱的溫度，挺舒服的。
    胰子送來，李珍又賞玩了一番，說，“哎，這個紋路倒像是天然大理石一股，美人，你用的胰子是哪裏買的呀？”令問接話，“討厭……不告訴你啦！”大家又笑起來。
    李珍拿起胰子先把臉上脂粉洗去，又走到靠近小美的上水口，站在獸頭下衝濕頭發，抬起臂膀給頭發打泡泡，胸肌臂肌顯露無疑，個子雖比李光弼略低些，卻比他魁梧了一圈。李珍還特意往高處站站，露得細細的腰，兩條人魚線通往水麵下，腹肌上還有一線延伸上來的繁盛體毛。美男當前，小美忍不住看了兩眼，暗道好身材呀。
    李光弼頓時覺得這個岐王殿下簡直是個公孔雀，搔首弄姿個什麼勁兒。不動聲色靠近了小美一些，側身一擋，小美便看不到李珍了，便抬手往自己後背打肥皂，可能是手臂有點酸痛，抬起一半便抽了口氣，垂下臂膀。
    李光弼立刻道，“夠不著嗎？我幫你。”接過肥皂一步站到小美身後幫他，月色下，隻見小美的身形比上次在河裏遊泳已悄然有所改變，背部和手臂有了些肌肉的線條，雖是瘦瘦的身型，卻顯得緊致又流暢，一手揉著肥皂，另一手輕輕的貼了上去，腦子裏噼裏啪啦一串小火花，手立刻僵硬起來，貼著半天沒動，突然意識到了，才生硬的開始揉搓。
    隨著滿背的細膩泡沫打起來，那滑溜溜的輕盈的泡沫下麵，少年緊致光滑的肌膚突然熱的燙手，也不知是自己的詭異感覺還是小美真的身上在發熱，李光弼徹頭徹腦的通紅起來。
    李珍已經洗好頭回到池邊靠著，拿布巾邊擦頭發邊看小美。小美身上滾燙的不行，覺得那雙手簡直是，導電……李光弼的呼吸還在耳後，熱熱的一陣陣掠過耳朵，小美覺得不行再洗了，不然自己有點兒……那什麼……不文明的反應了，慌裏慌張往前一邁說這“洗好了謝謝大哥”，話音未落一個踉蹌便大頭朝下要栽進水裏，李光弼手疾眼快一步衝上攔腰抱住。
    令問那邊笑起來，“喝多了吧小美，幸虧藍菘子一直往你杯子裏摻水，不然你今天不知道什麼樣兒了！喝的那叫一個豪邁，連水和酒都分不清哈哈哈……”
    小美麵紅耳赤，有苦說不出，心中哀嚎，“大哥拜托別抱我了，再抱我今天可就當眾丟人了……
    ”尷尷尬尬的蹭出李光弼的手臂，抓了條布巾沒頭沒腦的捂著臉一通狂擦。
    李珍看了看李光弼關切的眼神，若有所思的勾起一邊嘴角，邪邪的一笑。
    良宵寂寂，隻聽得水聲嘩嘩，暗夜裏甜甜的桂花香一縷縷無孔不入，熏的人懶洋洋的沒有力氣。一時間也沒人說話，剛才全鬧累了。
    又過了半晌，李珍說不泡了，皮都泡皺了，眾人方各自回房休息。太白和丹丘大大方方住了一間，其他一人一間。
    李光弼報轉反側，快天亮才依稀睡著，胡夢顛倒，一會兒夢到有個醜女人撲倒了小美要行非禮，一會兒又是他和小美騎在一匹馬上馳騁山野，一會兒他在水中自由自在的遊著，前方滑過一個優美的身形，像美人魚一樣，他伸手抓卻又抓不住，美人魚一回頭，是小美！
    忽而又夢到自己變成一個長著獸頭的怪物，按著一個美人非禮，那美人兒無力掙紮回過頭來，被他野蠻的吻住，美人竟然也熱烈的回應，親著親著忽然發現，那美人竟是個平胸的男孩子，竟然又是，小美！
    李光低沉的吼了一聲從亂夢中醒來，渾身發燙，後背一層細汗，他坐起來調勻了粗重的喘息，看看窗外已是晨光初露時分，正待翻身再睡會兒，忽然覺得不對，褲間一片黏膩……
    自己竟然……做了個綺夢……而且，夢境中反反複複是小美……
    一巴掌拍在自己頭上，說不出的崩潰，還說李珍無恥下流，我……啊！！！
    強壓著心底的咆哮，胡亂擦洗了一番，隻得又把昨天洗完澡換掉的中褲再拿過來換上，呆呆的坐了片刻。
    不能呆了，怎麼麵對小美……也不能深想，他果斷起身，快速走到大門口，見門人正打著瞌睡守著，見他出來趕緊站起，李光弼交代了一句，托辭今天還要回宮值守，不及與大家告別，先走一步了。
    倉皇的翻身上馬，晨光熹微中縱馬好一通狂奔，其實他今天晚上才輪值，但，不能想了……這事兒真不能多梖……什麼事兒都沒有，肯定是離家太久了的緣故，離開長安都幾個月了，對，趕快寫信讓母親帶著妻子孩子來東都過重陽節，對！寫信！
    注：
    雙飛燕，張國榮作詞
    東司：廁所，據說潮汕地區還延續唐朝時的叫法稱之為“東司或者東廝”，不知道這稱呼還是否存在。

    作者閑話：

    李將軍，評價情敵和自己可不能雙標啊，不然，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