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少年行  第2章 相逢紅塵內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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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我的頭好疼啊……誰在我耳朵邊兒大喊大叫啊?小爺頭都快裂了,拜托別喊了呀。
    謝智圓的眼皮簌簌顫動,漏進來一絲亮光,覺得有點刺眼,頂門蓋兒的頭皮也跳著疼,整個背後冰冰涼的,硌的生硬,身體的感覺慢慢回來了。
    他半睜開眼,隻見千萬根碧綠的柳條在頭頂,隨著微風飄飄蕩蕩。
    我被拉上岸邊了?咦,怎麼會到了白天呢?一晚上都這麼過去了?身上也幹透了。
    對了,之前不是見了個印度和尚和小道士嗎?他們好像在說什麼五木……還是烏木的?我見到的金剛,是他推了我一把嗎?這到底是幻覺還是做夢?
    他忍著炫目的陽光緩緩張開眼,幾張臉頓時湊上前來,七張八嘴又哭又叫的對他一通拉扯。
    謝智圓暈頭巴腦的想看清是誰在拉扯他,視線一點一點慢慢的聚焦,隻見離最近的一張圓臉焦急萬分看著他,嗯?老媽?
    老媽的臉怎麼啦……怎麼這麼圓啊,雙下巴都出來了!一禮拜不見怎麼能胖了這麼多!
    這,這粉怎麼抹的跟日本藝伎似的,一臉幅員遼闊的塗著大片的腮紅,中間的粉還衝出了幾道淚溝。
    我天,還有這眉毛怎麼回事兒!毛毛蟲似的倆粗杠子眉,老媽是在cosplay如花?她們學校教職工在排演節目?
    謝智圓想張嘴叫聲媽,竟然沒發出一點兒聲來,嗓子啞了。
    隻見他媽嗷的一嗓子又哭起來,口音也挺奇怪的,“子美啊,你可醒了,嚇死阿娘了,嚇死你親娘了呀……”
    她一邊嚎著一邊拿了條香氣濃烈的真絲手帕,上來便給謝智圓擦腦門子,手絹兒頓時沾了血,頭皮被扯疼的謝智圓終於嗷兒一嗓子慘叫了出來。
    老媽怎麼古古怪怪的穿這麼一身兒,黃配綠的唐朝款式高腰裙裝,披著條黃色的長絲巾。老媽你簡直太辣眼睛啦!這打扮是想嚇死你親兒子呢,子美……子美又是叫誰啊?
    為什麼老媽的口音這麼奇怪?像閩南話還是潮州話,為什麼我竟然能聽懂?愣愣的看著他媽,小謝同學半晌沒敢吭聲,眼前的一切都太不對勁了呀。
    “小郎君,你可醒了,哎呦呦……,咱家這等俊俏的兒郎,被這狗奴用磚敲的這一頭的血,各位街坊你們都看看!俺家小主人,可是洛陽城數得著的美郎君,敢叫破了相,俺們必不依的!”
    什麼?洛陽?我怎麼到洛陽了?!洛陽人是這個口音嗎?為什麼你們都穿古裝?這是走到什麼片場了嗎?謝智圓瞠目結舌。
    “你這狗奴,臭狗奴!怎就瘋狗似的跑來訛人,咋這等沒王法沒天理呦……!夫人,您在這兒守著小郎君,奴家這就去報官,讓官爺派人來抓了這刁漢!”
    正罵人的這位身穿著青色棉麻高腰裙,眉如毛蟲般生動,嘴若櫻桃般鮮紅的魁梧阿姨,威風凜凜異常激動,這不是別人,正是家中的老廚娘,梁媽媽是也。
    梁媽媽?!哎呦喂我怎麼知道?這人物信息怎麼跑我腦子裏的?!家中老廚娘?我媽連鍾點工都舍不得請,哪兒來的廚娘?謝智圓嚇得一聲哼唧,太詭異了,一定是做夢一定是做夢,小手手呢?快啃自己一口,爭取疼醒。
    “嗷~~~”疼疼疼疼疼疼疼……
    這種精神刺激過分了,真的太過分了,謝智圓覺得接受不來。這玩兒的什麼跟什麼!誰在整我?老媽瘋了還是我瘋了?攝像機呢?攝影師藏哪兒了?惡搞節目來搞我是吧?
    謝智圓惶恐不安的環視一圈四周,自己還躺在地上呢,又冰涼又硌肉。嘍一眼自己身上,也是件淡青色古裝,我去,誰給換的。
    這是在大街上,兩邊兒一溜兒旅遊景點那種仿古店鋪,他躺在一個牌匾上寫著“回春堂”的店鋪門前,前邊烏泱烏泱圍著裏三層外三層的吃瓜群眾,水泄不通,敬業的cos著唐朝人民。
    離自己幾米遠的地上也躺了一位,正滿地打滾胡言亂語的,一身黑布衫上蹭的全是灰,衣服上和旁邊地上好像都是嘔吐物,髒的沒個人樣兒。
    老廚娘梁媽媽剛才就指著這人罵“刁漢狗奴臭狗奴”,雖然用詞相對文明,也能聽得出氣憤至極了,看來是地上這位悶了我一板兒磚,怪不得頭上黏糊糊的還這麼疼。
    誰啊,招你惹你了幹嘛打我?訛人?訛本小爺是為了嘛……
    他的視線劃過一群身穿或黑或灰或青色布衣的吃瓜群眾,其中一件圓領窄袖大紅色絲綢長袍就顯得很突出,很悅目了,哎呦!紅衣服小哥哥身材不錯嘛!
    謝智圓順著那位的黑色皮靴,露出杏黃貼邊的紅袍子下擺一路抬眼往上瞧,那衣料顯得細密又輕薄垂墜,滑溜溜的紅色蠶絲隱約看得出裏麵穿的白色長袖長褲,顯得這身紅袍,飄逸又清涼,絲毫也不俗氣。
    再往上看,黑色腰帶旁掛著把長劍,劍柄上隨意搭著主人的手,那五指十分的修長,屬於精幹有力又特別好看的手型。
    不錯嘛,手控謝智圓覺得這隻手可以打九十分了,嗯……腰也挺勁瘦,不知道有沒有八塊腹肌呀?腰帶之下全是腿兒,腿兒可夠長噠。
    小花癡謝智圓對著長腿小哥哥毫不掩飾的盯了半天,繼續往上打量,我噻胸肌這麼厚實,我噻肩膀這麼老寬的,我噻……
    啊……好帥啊……救命啊太帥了……世上怎會有如此好看之人啊……媽!有人勾引你兒子!!我要談戀愛了我要談戀愛了!要淪陷了,理想型出現!媽……娘親……我要出櫃!!天啊這絕對不是噩夢,必須是春夢,千萬表醒啊表醒啊表醒……
    那英姿勃勃一副武人氣度又滿臉嚴肅的紅袍大帥哥,被這目灼灼火辣辣直瞪瞪的沒禮貌眼神盯得怪不自在,抬起了扶著劍的手,虛握拳擋在嘴邊,尷尬的清了清嗓子,微微皺了皺英挺的濃眉。
    這聲清嗓子倒是喚醒了臉上泛起可疑紅暈的謝智圓,他猛然意識到,自己還頗為不雅觀的躺在地上呢,而且為了從地上欣賞這個至少一米九的大帥哥,倆眼睜的已經不能更大了,接近翻白眼兒了都。
    天哪太醜太丟人了!呼騰一下謝智圓就翻身坐起,再呼騰一下站了起來,結果起太猛了,原地打了兩下晃,左右兩位唐裝資深美女趕緊上前攙住,一疊聲的慰問。
    哎呦哎呦,頭暈頭疼的不行,嘶……閉上眼,腦子裏忽然出來一個畫麵。
    隻見自己穿著件淡青長衫,對,就是現在身上這件,嘟著嘴百無聊賴的坐在一個商鋪的櫃台裏,身後一格格抽屜上寫著藥名,門上掛著牌匾“回春堂”。
    什麼,小爺成開藥鋪的了!眼前這個回春堂?還有我的臉,怎麼變回到十五六歲那副中二相了,一臉沒長開沒長勻的樣子,這什麼意思啊,不會是穿越了吧,握草別自己嚇自己……
    對啊,我可不就是老字號“回春堂”張家的獨苗嗎,姓張名傪,字子美,張子美就是小爺我。大半年前父親去南方采買藥材,路上被山賊搶劫殺傷而殞命,這才開始跟著父親的兩個學徒南山和蘇木,學習醫術藥理和店鋪經營。
    以前父親好不容易求人又花錢送禮的,硬讓兒子去了國子監下麵附屬的四門學,當了個四門生,本來四門生隻招收七品以上官員子弟,他家是庶人,按說隻能上律學、書學、算學,學這些專門技術。
    可惜這個張傪張子美,對律學書學算學都不感興趣,他父親隻得讓他進四門學裏學習儒學,可還是吊兒郎當不好好學,偏偏跟著國子學裏的幾個家裏是三品以上的達官子弟一起淘氣。上了一年多的學,連《詩經》《孝經》《論語》都學的七零八落。
    好在他家也不夠資格讓他考進士,隻是讓他學些經書知道禮義罷了,將來還是要承襲家傳的醫學,做閭閻醫工的。所以對他的學業也不大上心,無非隻是貪玩淘氣些,鬥雞玩兒蛐蛐的,也不苛責他。
    父親大半年前一走,這四門學也不再去了,從此天天不是學醫理,就是坐著背藥名,國子學那幾個朋友漸漸地也不大來找他玩兒了。
    今天午飯後在櫃台才坐了一會兒,這混人就跑來鬧事兒,一磚給這張子美拍的昏死過去,碰上醫|鬧了呀這是。
    謝智圓腦子裏補出了這麼一堆背景信息,頓覺頭大如鬥,崩潰的不行,難道真的穿越了?
    往旁邊地上看看,亂哄哄吃瓜群眾們的腳邊兒,那漢子還躺在自己的嘔吐物上,兩手一邊神經質的亂揮,一邊煩躁的亂嚷,簡直跟中邪了似的,根本沒人敢上去扶他。
    紅袍帥哥此刻兩手負在身後,側身跟旁邊穿一身綠色圓領袍的幹練年輕人說話,從綠袍子恭敬的姿勢來看,紅袍帥哥還挺有身份。
    唉,還看什麼帥哥呀,這到底做夢還是穿越先搞清再說吧,謝智圓煩躁的想。
    如果穿越了是不是意味著這個世界的張子美已經死了,而我也英年早逝溺水而亡,那老媽怎麼辦啊?媽……你一個人可該怎麼辦?謝智圓鼻頭一酸,像被打了一拳,淚水奔湧而出。
    此刻鋪子裏的學徒南山,一個二十出頭的精明小夥子,正有條有理地跟裏坊鄰居們和過路人介紹事情經過……
    “這病家午飯後來的,說他天熱中暑了,渾身沒力惡心想吐,要買些紫金散回去吃,不到半個時辰又來了,硬說紫金散是假藥,他吃了腹痛腹瀉嘔吐止不了,一會兒又歪派我家紫金散有毒,說了沒幾句就揪著我家小郎君撕拽,胡言亂語開始撒瘋。”
    “列位街坊,這漢子當時一嘴酒氣口角流涎,也不知是撒酒瘋還是中邪,搖搖擺擺的說好多小人兒在眼前,穿盔戴甲,拿刀拿劍,對他喊打喊殺,定是陰兵,要來捉拿他去陰曹地府,叫的鬼哭神嚎的。”
    南山繼續說,“我一下沒攔住他,被他撿了個磚,狠命就砸在小郎君天靈蓋上了,這是誠心要殺人害命啊!今天必得去報官的,煩請列位街坊給我們做個見證。”
    圍觀眾人嘁嘁喳喳,議論紛紛起來。那紅袍小哥讓綠袍屬下將兩匹馬帶到一邊係在拴馬樁上,他自己又向前走了幾步,想聽的清楚些。
    謝智圓還在想,枉我多年苦讀,700多分考上985大學的生物科學專業,眼看即將保研,總算能讓媽媽鬆口氣了怎麼出了這事兒。
    本以為這輩子唯一能傷害老媽的事情,會是自己將來出櫃這事兒,沒成想,我謝智圓就這麼英年早逝了……可憐老媽白發送黑發人!越想越悲從中來,淚水如決堤一般。
    張子美他娘和梁媽媽以為他是又疼又驚嚇才哭成這樣,趕緊給擦淚勸哄,看這孩子白皙如玉的眼圈通紅微腫,衣服上又是灰又是血的,快心疼死了。
    那邊正用心聽南山說話的紅袍小哥也不免被吸引注意,見這白淨小郎君爬起來半天了,突然又嗚嗚哭的如此慘痛,看來也是很嬌慣的了,不免淡淡一笑搖了搖頭。
    ——《相逢行》李白——
    相逢紅塵內,高揖黃金鞭。
    萬戶垂楊裏,君家阿那邊。
    注:
    高宗龍朔二年(公元662年),在東都洛陽設立了一個國子監,與長安國子監合稱“兩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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