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奶奶哼著歌回來，舉步輕盈，像是給自己解決了終身大事一樣喜慶。總算是可以鬆口氣了。鄧奶奶心想，一個姑娘不行，就找十個姑娘，十個沒用，還可以上百上千的找。就算是找遍全祖國，我也要給孫子找一個合適的。
    關上門，將鑰匙放在餐桌上。看著餐桌上一片狼藉，猜想是鄧文出來吃過飯了。抬頭左右看看，鄧太太像是沒在家。於是，放下挎包，動手收拾起桌子起來。邊收拾還邊想：“鄧文找了女朋友，我就算是伺候你們娘倆到死我也樂意。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要是孫媳婦再給我添個曾孫子，那我真的是可以瞑目了。”
    鄧太太打開房門，走了出來。從廚房裏折射的光恰巧投在門邊，映照著洗碗槽上波光粼粼的水波，令鄧太太頭暈目眩。
    “你可倒好，孩子吃個飯，桌子都不收拾。”鄧奶奶說歸說，還是一絲不苟地抹去餐桌上的油漬。手裏的花布在手上抓著，興奮地補充道：“孩子，我和你說。這事八九十是可以成。婚慶公司的小楊手裏有好幾十位姑娘的信息。”盡量壓低了聲音說：“我就問那個小楊：’你這有什麼好姑娘？我家娃才十九歲。’你猜小楊怎麼說？”
    鄧太太聽得入迷，搖了搖頭，晃了晃腦，表示願意繼續聽下去。
    “小楊可說了’管你年齡多大，隻要上門相親包成。’我是太激動了，抓疼了他的手。”鄧奶奶笑著，露出剛補上的一顆金牙。
    鄧太太告訴鄧奶奶估計計劃要泡湯了。鄧文剛已經發脾氣說絕對不會去相親了。鄧太太無能為力，她一開始就是對的，就不該同意這件事情。這是她現在最為懊惱的一件事情。要是鄧文和自己反目成仇，估計比去死還要更難受。
    “不同意？我說你這個當媽的怎麼就什麼事情都做不好？真的，孩子都這麼大了，平時見你在家也不愛陪孩子。現在管不住了，還要我這個老人家擔事啊。”鄧奶奶越說越氣。計劃就是計劃，實現就好了，變化再多也要執行。怒火中燒的樣子像極了有著血盆大口的怪物。鄧奶奶將抹布摔在桌上，背過身去衛生間洗了手。出來的時候，手上夾帶著洗手液的香味。
    “我也沒叫你挑事啊。你別摻和就行了。”鄧太太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去，心不在焉地想著什麼。
    “我不管？我不管你能行麼？這個家裏裏外外的開支不都是我兒子賺的麼？好吃懶惰，家庭婦女都做不好。”鄧奶奶拿起包，走進自個房間。
    門摔得很重。重到房間裏的鄧文嚇了一跳。
    鄧媽媽委屈，十幾年的火焰燒得更旺了。
    家裏的氛圍變得很低，以至於晚上沒有開飯。鄧奶奶回到房間裏氣在床上，懶得動彈。鄧媽媽則吃了安眠藥睡到了晚上八點多。鄧文則將自己鎖在房間裏，沒有身份證寸步難行的日子讓他有些受夠了。
    直到晚間9點多，滿麵春風的鄧爸爸才回家。屋子裏靜悄悄的。他也不懂去哪吃了飯。他三餐從不準時，要是在家裏還勉強一家人吃頓飯。攤上周末這種自由的時間，他總很難和大家擠在一起。他總是有很多朋友，那些朋友在鄧太太的眼裏就是酒肉之交。雖然鄧太太沒見過幾個，但是從鄧先生每次回來一身酒味就可以判斷出來。鄧太太是聰明人。
    鄧先生不關心家裏的一切，他覺得家裏人應該要適當地理解他。他外出做任何事情都是情有可原。家裏的一切經濟來源都是靠自己。在這個四線城市，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要養活一家四口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好在鄧先生努力，當上了主管。工資上有了大幅度的漲調，還有更多的自由時間去研究投資。所以鄧先生已經拿自己當王了。
    鄧太太倒是在以前還沒和鄧先生在一起的時候，見過鄧先生和父母吵過一次架。那次吵架就是為了要和鄧太太在一起，多麼熱血有情的男人啊。後來一次是在鄧爺爺去世的時候，鄧奶奶尋思著不想活了，脾氣暴躁的鄧先生用怒吼壓製住了感性的鄧奶奶。鄧太太倒是希望，那時候死老太婆走了該有多好。這個家說不定就會更完美了。他們還可以一家三口去給兩位去世的老人家掃墓。
    鄧先生推開房間門，見鄧太太躺在床上。還以為她是剛睡著，也就沒想著吵醒她。進了衛生間。
    一時半會過後，鄧文尿急出來，見客廳燈火通明一個人都沒有。他剛走到衛生間，門就打開了。兩雙銳利的眼神在光線中打鬥，搭上配樂絕對是別開生麵的戰爭片。不過鄧文傲視的態度令他感知到自己的尊嚴，沒必要和這樣的父親對視。直接擦肩而過進了衛生間。
    鄧先生叫住徑直回房間的鄧文：“過來坐坐。我們有必要鬧這麼僵麼？”
    這種關係就像是失散多年的父子重聚一樣，爸爸想告訴孩子，不要怕，我是爸爸。可是孩子不那麼認為了，這是拋棄過我的男人，這是曾對自己扇過巴掌的男人。
    鄧文停住了。他覺得應該再去談談自己是同性戀的事情，應該可以心平氣和地講完。
    坐定之後。鄧爸爸溫柔的口氣，還是嗅到了酒精味：“最近心情怎樣了？”
    這種關心對鄧文而言，放在曾經是如數家珍，放到現在是一文不值。冷冷地回答：“你什麼時候還我身份證。”
    “去相親之後。”
    “又是相親。”
    “奶奶或者媽媽說過了是吧。那我就不屁話了，到那時候我就還你。”
    “隻要去就給？”鄧文緊張。
    “隻要成功。怎麼說都得帶一個女生回來”
    “要是不呢？”
    “那你就算是去補辦我也照樣搶過來。機關廳有熟人。”
    真是討厭這幅嘴臉。鄧文都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坐在這和他浪費時間。真是髒了時間。
    “這不是改變我的方式。不可以讓我自由一點麼？”
    “怎麼個自由法？讓你繼續出去興風作浪，害別人家的兒子？我們家不大富大貴倒是無所謂，出了你這麼個做妖的，成何體統。我也就是個比喻，可也是事實。好了，你要是不去，這輩子就別想出去了。我辛辛苦苦地賺錢供你讀書，你卻混出令人心寒的鬼樣。”
    “這不是病。反正和你溝通不了。我們根本就不曾溝通過。你會理解的。你不是不理解我們這類人，你作為父親，你壓根就沒理解什麼是父愛。甚至做不到。”仇視的目光。
    父子兩在客廳裏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辯。鄧奶奶口渴出來倒水喝，見客廳裏的兩人，也參與到其間的對話中去。鄧奶奶挽著褲腿坐下：“我已經將你生辰八字給婚慶所的小楊了。這小楊年紀輕輕的，沒想到手上的姑娘還挺多的。”
    “我不去。你明天去要回來吧。我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鄧文不屑一顧。
    “去認識認識姑娘挺好的。又不要馬上結婚。”
    “你要去你自己去。”鄧文起身回到房間去。
    鄧先生瞧了一眼鄧文，冷不丁地拿起遙控器就砸了過去。正巧砸中鄧文的後腦勺。這一舉動把鄧奶奶嚇壞了。急忙起來去摟抱寶貝孫子。
    鄧媽媽早在臥室裏聽到了門外的動靜，她太累了，懶得搭理。這下聽到噼裏啪啦，擔心鄧先生又對孩子胡來，趕忙跑客廳去。
    “一天到晚鬧，不累啊。你們這下是要弄出個人命來你們才放心是吧？”鄧媽媽嚷嚷地製止了一場博弈。
    鄧文可是想起了廚房裏有水果刀，恨不得向他父親的胃裏刺去。這也不是他第一次有這種想法了。大概在很久以前，他親眼目睹他爸拖著他媽的頭發在客廳裏走的時候，他就有更邪惡的想法了。
    大家都冷靜下來之後。
    一直站著不動的鄧文開始講話了：“好，我去。我去相親。不過你們先給我買一架手機。不然我就算是餓死，也不會出這個門。”
    鄧奶奶聽到鄧文願意去相親，也不顧鄧先生的反對直接答應了鄧文：“好，買。奶奶給你買，奶奶把錢都給你。明早上咱們就去挑。挑了我帶你去小楊那邊去。”
    “買什麼？買了又想和那小子聯係是吧。”鄧先生反對。
    “你別說話。我還沒死，你就不把我放眼裏是吧。”鄧奶奶發飆，壓製住鄧先生。
    鄧文心裏終於感覺到一絲舒心。先聯係上柳毅吧，度日如年地過了幾天，已經壓抑到快要窒息了。得讓柳毅和自己說說話，這樣才可以有活下去的希望。明兒柳毅就來開學了。我出去相親還可以偷偷和柳毅會麵。緩兵之計，瞞天過海。
    鄧媽媽沒有說什麼。隻是覺得頭疼。見鄧文答應相親，也就再懶得搭理鄧先生了。
    卻不料鄧奶奶和鄧文各自回房間後，微醉的鄧先生鎖上房門，強行要求鄧太太和自己發生性關係。五年沒發生關係了。沒有愛、沒有前戲、沒有發展。隻有黑夜的歎息和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