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
    “姑姑。”明羽坐在木蘭身旁正在磨墨，看見她正拿在手中的那隻毛筆突然斷了，略微驚道。
    “沒事。”木蘭道，但眉宇之間卻添了一絲憂愁。
    ‘好好的筆怎麼會突然斷了。姑姑你等等，我再去給你拿一隻。’明羽道，隨即便打算起身。
    “不用了。”木蘭道，放下了手中的斷筆，抬頭看著夜空之中高掛著的那輪明月。她閉上了眼睛，手指成蘭花狀，仿佛是心裏在進行著推算。
    “氣息還在。”她睜開眼，鬆了口氣道。明羽看著木蘭緊張的模樣，有些擔心的問道。
    “怎麼了？姑姑，出了什麼事了？”
    “沒有，隻是我多心罷了。”她道，蒼白的月光照在她毫無血色的皮膚上，讓那美麗的麵龐看上去也多了幾分蒼老。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肚子裏麵的那個東西可有異動？”木蘭轉頭看向明羽道。
    今天是月圓之夜，加之木蘭察覺到城裏邪氣相較於以往格外濃重，便讓明羽待在他身旁，不要睡過去，以防明羽體內的那怪物趁著明羽放鬆警惕突然醒來作亂。
    “沒有。它好像很安分，我感覺它似乎仍舊沉睡著。”明羽道。
    “是嗎。”木蘭沉默了，心底又添了一份擔心。金雁告訴她本月明羽體內的怪物便會再次蘇醒。今天這麼好的機會，這怪物卻仍舊沉睡著沒有動作，木蘭擔心它是在等待下一個令他們更加意想不到的機會。
    如果真的恰好是在謹言生辰大宴那天蘇醒，那可就不妙了。她心想。
    “姑姑，明羽有一事想要與姑姑商量。”明羽謙遜道。
    “你說。”
    “關於前去參加謹言姑姑生辰宴會一事，明羽想還是不要讓小玉去了吧。謹言姑姑不喜歡凡人，我擔心他去了以後會遭到姑姑刁難。姑姑若擔心我，我沒有靈力，你也可以在我身上施法。”明羽道。
    “不可。此事一定要林玨玉參與。你是狐族，且又是皇子，謹言到時候如果真想對你不測，一定會對你嚴加提防，我施的法術將很容易被她識破。”木蘭決然道。
    明羽聽他這麼說，隻得低下頭不再言語。木蘭看著他那副垂首羞赧的模樣，那眉眼，像極了他的母親彩衣。她下意識的想要伸出手去撫摸他，然而卻又馬上止住了。
    “你對你謹言姑姑似乎仍舊有幾分好感。”她道。
    “不應該嗎？謹言姑姑也是我的姑姑。跟木蘭姑姑你一樣，都是同我有著血親關係的長輩不是嗎？”明羽疑惑道。
    木蘭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你這話要是被你祖母聽到了，隻怕又得遭她一頓毒打了。”
    明羽眼皮微垂，心裏懷著心事。
    “明羽隻是不解，為什麼祖母大人會如此討厭謹言姑姑。姑姑你可以告訴我嗎？”他問木蘭道。
    夜裏，少年的眼睛倒映著月亮的光芒，看上去如池水一般澄澈。
    “你有沒有想過，你謹言姑姑她為何一直不喜歡你？”木蘭反問他道。
    “因為我本該是聖狐，卻不是聖狐，又沒有靈力，讓她失望了，所以她討厭我。”明羽直接道。
    “哼，愚蠢淺薄。”木蘭冷聲道。
    明羽隻得又羞愧的道。
    “明羽不才，還請姑姑點撥。”
    “君王之位，隻容一人。你謹言姑姑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若她真心對你好，即使你沒有靈力，她也會願意竭盡全力輔佐你。”木蘭道。
    明羽漸漸睜大了眼睛，聽著她木蘭姑姑所言，心裏浮起了一層憂患。
    “我相信接下來的話，不用我多說，你自然也明白，對嗎？”木蘭質問他道。
    明羽有些不情願的點了點頭。可隨即又道。
    “可是姑姑，我覺得如果謹言姑姑真的想要族長的位置，我大可以將它讓出來交給謹言姑姑。我覺得族長是什麼人並不要緊，最重要的是擔任族長的人可以領導整個狐族對抗狼族，求得生存。謹言姑姑法力比我高強，能力也不在我之下。我覺得……”
    “混賬東西！”木蘭突然將筆甩在了地上，粉碎的筆杆子劃破了明羽的臉頰。鮮血從傷痕之中緩緩滲出。
    “跪下！”她發怒道。
    明羽連忙跪在了木蘭麵前，雙手垂著，臉上的傷口滲出的鮮血已經流到了他的衣襟，可他不敢去擦，隻是靜默的跪著。
    “我沒想到，你讀了這麼多書，今日卻說出這樣一番話，那些書難道你都白讀了嗎？”木蘭問他道。明羽不知該如何作答。
    “族長這個詞，並不隻單純是一個位置。它是我們狐族的象征。千萬年來，從西王母娘娘將其授予第一代聖狐大人開始，這個位置除了在聖狐隕落之時是由其後代擔任，其餘則都是由聖狐所繼承。千萬年的規矩，亙古不變。你謹言姑姑，我，即使是你娘還在族內，我們都沒有這個權利來繼承這個位置。因為你是聖狐轉世，即使你沒有靈力，可這也無法改變你天生的身份。族長這個位置便應是由你來擔當。這是你的責任，你不能夠逃避。”
    “明羽沒有想要逃避，明羽隻是覺得即使不做族長，我也可以幫助族人，這難道還不夠嗎？”明羽解釋道，眼眶已經微微發紅。
    “幼稚！如果你不做族長，那我問你，你覺得你謹言姑姑她夠資格嗎？”
    “我……”明羽猶豫著道。隨後似乎也想不出理由，隻能道。
    “我不知道。”
    “不知道？”木蘭冷笑了一聲，頓時雙目怒睜。明羽感覺自己的脖子突然間被無形之物掐住，整個人給提了起來，令他喘不過氣。
    “你是覺得自己沒用，沒有靈力，做了族長也隻能任別人嘲笑，沒人會聽你的，對吧。既然如此，那我看你也不用再活在族裏了，現在便送你這個沒用的廢物歸西！”
    “姑姑……姑姑……”明羽掙紮著，臉蛋已經變得通紅。
    “住手！”林玨玉突然從屋內衝了出來，他方才還在睡夢之中，聽見響聲便感覺到不對經，出來後恰巧看見眼前這一幕，想也不想的便跑到了明羽身前，想要將其從空中拉回地麵。
    “大人，你住手啊，你住手！他快要喘不過氣了！”林玨玉慌張的道，明羽是被木蘭用法力憑空提起來的，林玨玉此時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阻止她。
    木蘭聽著林玨玉的哀求，臉色卻依舊是冷冷的，解除了法力，明羽從空中落下，林玨玉趕忙將其抱住。
    “你沒事吧。”林玨玉心疼的看著他道。
    “別抱他，鬆開他。”木蘭冷冷道。林玨玉雖然已經知道了女人一直是麵若冰霜，可現在聽她的語氣，，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仿佛坐在他們麵前的人並不是與他們朝夕相處的狐族公主，而同那些狼族之輩一樣，是想要殺死他們的敵人。
    “我叫你放開！”
    林玨玉渾身顫抖著，然而雙手卻還是抱著明羽。懷中的人還在不住地喘氣，此時怎麼可能將他單獨放在一邊。
    然而明羽卻自己推開了林玨玉，掙紮著支著身子又跪在了地上，嘴角已經滲出了一絲鮮血。
    “明羽你……”
    “小玉，你不用管。我沒事。”明羽木然道，似乎對於剛才木蘭的行為並沒有任何怨恨。
    “自己掌摑，兩百個。”木蘭道。
    “兩百個？瘋了嗎？明羽你千萬別！”林玨玉驚叫道。
    “小玉你別管！”明羽突然吼了一聲，但隨即意識到自己語氣太過激烈了，又小聲道。
    “真的，你別管。”
    他說著，便開始動起手打自己的耳光，力量之大，發出的響聲充滿了整個王府。打了一會兒，他的嘴角已經完全的裂開了。
    林玨玉看著這人仿佛沒有生命的傀儡一般不停地打著自己，麵前的女人隻是很冷漠的坐著看著他，沒有透露出一絲一毫的同情之意。林玨玉隻覺得難以置信。
    他終於忍不了了，也不顧心中的恐懼感，突然撲到了明羽身上，按住了他打自己的雙手。
    “小玉！”
    “你找死！”木蘭手指一勾，形成一道風刃便朝林玨玉背後劈去。明羽意識到不妙，趕忙推開那人，替他挨了那一擊。風刃刮破了他的右臂，殷紅的鮮血滲透了衣服。
    “明羽！”林玨玉上前護住他，明羽疼的額頭上直冒冷汗，眼睛幾乎都睜不開了。
    “怎麼可以這樣？”他看著眼前被自己姑姑折磨的受傷的男人，他之前還覺得木蘭隻是麵冷心暖，但此刻才真正意識到了她真正的冷酷之處。
    “他是你侄子！你為什麼要這麼折磨他？”他不顧自身安危，朝著女人質問道。
    “為什麼？因為他不明白自己究竟該做什麼，不明白自己肩上的責任到底有多重！”
    “你怎麼知道他不明白？你有認真聽他說過話嗎？你有真正了解過他內心的想法嗎？你知道他自己有多自責嗎？你都沒有真正聽過他心裏的真實想法，便妄下定論。你這樣，你配做他的姑姑嗎？你配做一個族裏的領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