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寒穀的另一端，黑壓壓的聚集了另一波大軍，從岔路漸漸朝山穀口逼近，成群的馬匹在山穀外嘶鳴，士兵們手上的彎刀寒光陣陣。
    李崇看著那群大軍，實在不敢相信東勾軍竟然會出現在此處，明明他們已經從管城撤軍回到了自己部落。但一看到山穀另一邊的大軍後，李崇便明白了過來，連帶著之前北金棄下汴城，這一切都是北金的陰謀，隻是李崇想不明白，何以北金能夠如此清楚地知道他們的動向，阻截龍麟軍一事是李承勳出的主意，李崇與幾個心腹密謀，軍中知曉這件事的人甚少，幾乎不可能會泄露消息。
    但當下李崇也來不及對此多加思考，如今前後皆是敵軍，擺在他們麵前的無非隻有兩條路，一是率領全軍殺出重圍，一是死守山穀等待增援，因為李承勳在那封寫給李崇的信中說過，一旦疆城外的龍麟軍撤軍，他便會讓張封率領疆城內全部守軍追擊，在肅寒穀與他彙合。
    這兩個選擇快速地在李崇的大腦裏流過，李崇也在權衡著這兩個選擇的利弊，前者凶險，東勾族驍勇，並且擅長野外對戰，李崇要想率領全軍在東勾大軍中殺出重圍，必定會付出極大的代價；後者保守，但風險更大，在山穀內等候援軍雖比突圍要保守得多，但能否能到援軍趕來卻是一個大問題，李崇並不知疆城的援軍還需要多久才能到達這裏，但穀外漸漸壓近的兩軍卻已經是箭在弦上，隨時都有可能進攻，齊軍方才才經曆了一場大戰，如今已經是精疲力竭，恐怕無法再應付另一場戰爭了。
    穀內的齊軍此時都死死守在原地，每個人心裏都很清楚現在的局勢，勝戰的喜悅在他們腦海中停留不過一刻，現在每個人臉上都換成了嚴峻的神情，沒有一個將士敢擅動甚至隨意說出一句話來，他們都在等待李崇下命令，是死守，還是突圍！
    李崇沉默了半響，隨後沉重地說道：“傳令下去，全軍戒嚴，死守山穀兩側！”
    軍令下達，各將領立刻領命執行，才經曆過一場大戰的齊軍又開始在山穀內大幅度地調動了起來，這一次，李崇將全軍分成了兩部分，鎮守在山穀兩個入口。
    蘇瀧從死人堆中匆匆走過，他一直跟著肖奚帶的親衛隊，還有楊煜等人，他們一直跟著李崇在山穀內行走著，看著李崇親自在山穀內布置駐軍。
    肅寒穀可以算是個易守難攻的地，但再易守，這裏也隻不過是一處山穀，不是任何一座城池，他們在這裏守著，如果沒有支援，那麼遲早還是會被敵軍攻破。
    夜色漸漸降了下來，山穀外的兩支軍隊突然停了下來，在山穀兩側幾公裏遠駐紮了下來，看來他們並不打算趁夜進攻，這倒讓李崇和穀內的齊軍鬆了一口氣，能多堅持一晚，他們等來援軍的希望就越大。
    夜深之後，李崇和幾個都統又聚在中帳內議事，這一次的氣氛比前幾次都要凝重，蘇瀧和肖奚站在帳外，隱約能聽見帳內之人的對話，也能感受到營帳中的氣氛。
    “小瀧，今日一戰實在是痛快，你說是不是？”肖奚突然笑著對蘇瀧說道。
    蘇瀧看著他臉上的笑，半真半假，這個時候，肖奚突然說起這番話，不過是想在心中尋求一絲安慰罷了，蘇瀧便說道：“嗯，龍麟軍大部分都被我們所殲滅了。”
    肖奚繼續笑著說：“沒了龍麟軍，北金就沒什麼好懼怕的了！”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在安慰蘇瀧，但更像是在安慰肖奚自己，肖奚比蘇瀧大幾歲，進軍營的時間也比蘇瀧長，但這一次也是他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殺人，第一次麵對如此險境！
    蘇瀧轉過頭去，看見了不遠處的楊煜，他正和那群從疆城出來的士兵圍在一起，蘇瀧能夠想象得到他們現在在想什麼，原以為與大軍彙合就已經安全無疑了，但如今再次身陷險境，每個人的心裏都萬分沉重。
    營帳內的商議持續了一個時辰，之後各個將領便陸續從營帳內走了出來，每個人臉上都很嚴肅，眼神充滿了自信，這就是左都衛將領素來都有的特質，不管麵對什麼，身為將領，絕不能在士兵麵前露怯，永遠要保持信心十足的樣子，哪怕正麵對著死亡，眼神中也要露出毫不懼怕的神情來，這才是左都衛，或者說是李家所帶領的軍隊的精神！
    將領從營帳中出來後，李崇也走了出來，看見站在外麵的蘇瀧時他怔了一下，眼神閃動著，隨後突然對蘇瀧說道：“小瀧，你隨我進帳，我有話交代與你！”
    蘇瀧帶著疑惑走進了營帳中，這臨時搭起來的營帳比不上左都衛大軍中的中帳分毫，但進入營帳後，蘇瀧卻感覺到了一股安全感。
    李崇站在帳內，看著蘇瀧說道：“小瀧，你進侯府將近十七年了，可曾想過你父母？”
    蘇瀧沒想到李崇會突然提起此事，先是一愣，隨後低下頭輕聲說道：“侯爺與侯府的所有人都是我的家人，我。。。”
    蘇瀧沒有繼續說下去，他不能在李崇麵前撒謊說他從沒想過父母，但即使想過又能怎麼樣，他根本就沒見過他們。
    李崇聽了走上前來，摸了摸蘇瀧的頭，歎了口氣說道：“小瀧，你和你父親越長越像了，但你知道嗎？這副長相是會給你帶來禍端的，所以我才早早讓你進入軍營，一來是為了曆練你，二來也是為了躲避某些眼目，隻是實在沒想到會讓你與我一同涉險！”
    蘇瀧不大明白李崇的話，卻立馬抬起頭，鄭重地說道：“我從小是侯爺教導的，侯爺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哪怕是死也心甘情願！”
    李崇聽了又歎了口氣，說道：“小瀧，有些話我現在還不能對你說，倘若這一次我們能夠度過難關，回到陵都後，你的身世，我一定會一五一十地告訴你！”
    蘇瀧聽了一驚，問道：“我的身世？”
    李崇點了點頭，說道：“這幾日你就跟在我身邊，我會護你周全，沒有我的認可，不要輕易去穀口與敵軍交戰。”
    蘇瀧聽了更加疑惑了起來，但李崇神情莊重，蘇瀧見了隻能點下了頭。
    出來營帳，蘇瀧看了一眼山穀，如他第一次到山穀那晚一樣，山穀之上是漆黑靜謐的夜空，寒風穿過山穀，帶來陣陣涼意，山穀之內四處都是火光，尤其是山穀的兩個入口，大部分的士兵都被安排在了那裏鎮守，蘇瀧看著山穀中央，那裏到處都是死屍，成千上萬，有一些士兵正在裏麵清理，將那些龍麟軍的士兵屍體拖到山穀的角落裏焚燒。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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