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封和尤明推開房門走了出來，張封抬頭看了蘇瀧一眼，蘇瀧低了低頭，張封便和尤明離開了。
    李承勳用目光送他們離開房間，一抬頭，突然看見站在門口的蘇瀧，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讓李承勳突然怔了一下。
    白雪地裏映襯出來的光線打在蘇瀧的盔甲上，有些髒兮兮的盔甲竟然反射出了一絲銀白色的光芒，在屋門口，那高大的身影像是逆光的少年，又是熠熠生輝的光源。
    “小瀧？”李承勳叫了一聲，聲音莫名有些顫抖，像他的心髒一樣，隻是幅度小了許多。
    蘇瀧邁步走了進來，漸漸露出了他的微笑，溫暖和煦的笑容仍舊是熟悉的模樣。
    蘇瀧走到李承勳麵前，輕聲叫了一句：“少爺！”
    那聲音有些沙啞，不像從前那樣稚氣未脫了。
    李承勳看著他，雙手不自禁地抬了起來，想要觸摸蘇瀧的臉龐，可是蘇瀧太高了，坐著的李承勳隻能觸摸到他身上冰冷的盔甲。
    在李承勳眼裏，蘇瀧變了許多，似乎長高了一些，臉龐消瘦了些，少了許多稚氣，倒是添了一些滄桑感，明明比自己還小一歲，卻看著比自己還更成熟。
    “坐下！”李承勳看著蘇瀧說道。
    蘇瀧在李承勳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盔甲抖的嘩嘩作響，蘇瀧將長劍解了下來放在桌上，李承勳拿過去撫摸著細細看了看，劍鞘上滿是血汙和泥汙，“承高誌，瀧行遠”這六個字也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光澤。
    這把劍的名字叫“行遠”，李承勳還記得他給這把劍取名字的時候蘇瀧一臉好奇地問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呢？李承勳解釋說，希望小瀧能繼承鹿鼎侯府的高誌，行萬裏路遠。
    “少爺，你的身體沒事吧？”蘇瀧率先開口問道。
    李承勳擦了擦劍鞘，搖頭說道：“好多了，快痊愈了！”
    蘇瀧點了點頭，李承勳又問道：“這一個月戰況如何？”
    李承勳原想問他這一個月是怎麼過來的，但話到嘴邊又突然換了。
    “我們守的很辛苦，敵軍也沒討到半點好處。”蘇瀧說的時候臉上一片沉重。
    李承勳歎了口氣，無意間看見了他手指上繞著的被染汙的白布條，便皺眉問道：“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蘇瀧縮了縮手，想藏起來，看見李承勳一動不動的視線後隻好將手擺了上來，緩緩解開白布條說道：“一開始不習慣天氣，手凍傷了，幸好嚴大夫就在城牆下，時常給我換藥，已經有好幾個手指好了，這幾個是因為握劍，老是把傷口弄裂開，所以好的慢些。”
    李承勳看著蘇瀧的雙手，有些髒，早已經沒有了以前的樣子，手指上還能看出有淡淡的生過凍瘡的痕跡，甚至右手中間那幾個手指已經微微有些變形了，李承勳強忍著，許久才歎了口氣出來，看著蘇瀧的手說道：“好好保護自己。”
    “我知道，少爺！”蘇瀧說著突然臉色陰沉了下來，心裏一直想著另一件事。
    李承勳見他似乎有心事，便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有事想和我說？”
    蘇瀧看著李承勳，猶豫了一下，說道：“少爺，我剛才在門外都聽見你和張副將說的那些話了。我想。。。"
    蘇瀧還未將那後半句話說出，李承勳突然將手上的劍重重放在了桌上說道：“不行！”
    蘇瀧看著李承勳冷淡的臉色，他最怕的就是李承勳生氣。
    “可是少爺，我也是守城軍的一員，為了疆城，總有人要去做這件事，不是我也會是別人，可我想去，我想用我的雙手做一件能讓少爺驕傲的事！”蘇瀧說的那樣堅定，以至於連李承勳也怔了一下，他從來沒見過蘇瀧這麼堅決地對自己說一件事，以前他總是說少爺要怎麼樣都行，少爺想怎麼樣都可以，好像每一句話一直都是圍著自己，即使很少有要求，每次也會小心翼翼地問，少爺，可以嗎？
    這一次，他不再問可以嗎？他說他想去，想自己去做一件事。李承勳突然沉默了下來，一會兒之後才說道：“小瀧，你知道去做這件事的後果嗎？”
    “我知道！”蘇瀧點了點頭，“逼退敵軍，幫疆城解圍！”
    “我是說你，你知道你自己的後果嗎？”
    蘇瀧突然沉默了下來，想了想，說道：“九死一生！”
    李承勳看著他，蘇瀧說出九死一生的時候是那麼輕鬆，輕鬆到李承勳以為他已經不懼死亡了。
    “可是少爺，我不去，也總得有人去，我身手好，至少還有一生，如果換了其他人，他們還有嗎？他們也有家人在陵都等著。。。"蘇瀧說著突然又沉默了下來。
    李承勳看著蘇瀧，眼前這個少年變得不僅僅隻是外表，他的心也已經成長了許多，他說的沒錯，北上的左都衛，每一個士兵都有一個家，他們都有家人，他們的家人也像自己擔心蘇瀧一樣擔心著他們，如果自己僅僅因為擔心蘇瀧就阻止他去做這件事，進而讓另一個士兵的家人失去至親，這樣顯得自己何其自私。
    可是李承勳也做不到坦然地說出一個好來，在蘇瀧的事情上，他無比想自私著，他想管住蘇瀧的一切，想把他綁在自己身邊，想像以前一樣，每天一睜開眼就能看見他對自己笑，可是麵對蘇瀧的堅決，他仍舊說不出一個不來。
    李承勳萬般矛盾著，他不能讓蘇瀧身陷險境，更沒辦法阻止蘇瀧去尋求自己的理想。他隻是很後悔，為什麼自己會想出這條計策來。
    兩人沉默許久之後，李承勳重新拿起劍擦了擦，無力地說道：“你說的沒錯，你是左都衛的士兵，你的決定應該以軍令和百姓為先。”
    蘇瀧突然看著李承勳，眼神閃爍著，卻又聽見李承勳對他說道：“但我希望你在做蘇瀧的時候心裏有一個地方放著我說的話，活著回來！”
    蘇瀧哽咽了一下，一隻手抓著劍尾，半響才說道：“我會的，我一定會和少爺安然無恙地會到陵都，回去之後我就再也不進軍營了，我寧願在侯府裏當一輩子的下人。”
    李承勳擦拭劍鞘的手突然停了下來，握著劍鞘的手緩緩放開。
    夠了，有此一言，一切都夠了！
    

    作者閑話：

    今日二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