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小齊離開刁熠家，刁熠才相信家中這張簡易的行軍床上躺著活生生的李修明。迅速打開空調，就讓他睡這屋吧，第一次來，本是客人，竟然如此對待他，確有些不合適。臨走時，代駕司機留下一個提袋，說是還刁熠的風衣與毛毯。李修明的車鑰匙就放在寫字桌上。從來不曾想過，第一次留宿在家的朋友卻是自己的上司兼大哥。
    刁熠懶得衝洗，躺在床上好久還在回憶著酒席：秦玉博為何總是欲言又止，他到底是何居心？不隻為了謝意吧？還有秦玉博全程肢體動作及表情。還有秦莎莎，哪有半點小鳥依人樣兒，她根本就不是李修明喜歡的類型。邱華隆與秦莎莎才是絕配，都可以腦補出邱華隆在秦莎莎麵前言聽計從的樣子。倒是像某個三流港台男星，兩個人的疊加，明什麼阮什麼的，傻傻得分不清。哪有半點李修明的樣子……
    李修明一翻身，摔落到地板上，一陣酸痛，清醒好多，坐起身，環視著房間：一張寫字桌一把椅子一個書櫃，寫字桌上的台燈發出柔和的白色光亮。身下這張行軍床看來是臨時支起的，他家居然還備這東西。屋裏陳設夠簡單了，看來是不常有人住。
    “刁熠，你在嗎？我們是在你家嗎？”李修明隻記得被小齊刁熠二人扶上了車，其他的就再也想不起。他光著腳穿過暗夜中狹長的廳，想敲響眼前臥室的門，又改了念頭，試著按動把手，竟然開了。刁熠嘴角帶著笑合衣睡得那麼安穩，李修明笑了：這真是你家啊？怎麼布置的風格跟我家一樣啊，藍白相間的窗簾床罩，更添一股清涼。就這樣睡到天亮嗎？緩緩倒在他身旁，想觸摸那曾經狠吻過的唇，手懸至半空而停。真的不是騷擾你，原諒我抵擋不住，是你無關性別的誘惑迷了我的眼睛。還是洗漱一回吧，免得酒臭影響了這難得的好景致。李修明重又回到廳中，打量著廚房衛生間的布局，先接了杯淨化水一飲而盡，便脫掉衣服隨手扔在門口的塑料凳上。熱水器居然是斷電狀態，看來久無人用啊，接通電源，坐在矮塑料凳上倚著衛生間冰涼的磁磚牆，看著緩慢升高的溫度顯示。
    是在刁熠的推搡中醒來。刁熠是被廳中的燈光催醒，想看看李修明是到底餓了還是渴了，卻被衛生間門口塑凳上的衣服吸引了目光——他在洗澡，怎麼沒有聲音？門卻虛掩著，推門一看，嚇了一跳：李修明竟然坐在小凳上睡著了，那麼醒目地正對著刁熠，常年不見光的地方居然比身體其他地方黑得太多。第一次盯著他那裏看，沒有往日裏麵對活動著的他的那份羞澀，不禁多看了幾眼，臉頰一熱，回身從臥室中抓來一條長浴巾搭在他腿上，推搡著。
    “水熱了吧，我想洗個澡，你家熱水器沒插電。”李修明抬頭看看溫度顯示：65℃。
    “真不好意思，進門時忘了插電，現在好啦，你洗吧。我去給你泡杯茶。”刁熠眼中有些慌亂，李修明起身時，浴巾滑落到地上。
    刁熠隨手關好門，心突突地跳個不停：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觸？幾年來從未對某個女生如此，難道本質如此？
    現燒熱水。抽屜裏有周媽媽備好的小袋裝鐵觀音，即便喝茶有太多好處，刁熠平日裏基本隻喝白水。剛才被李修明用過的玻璃杯突兀地立在水槽邊，刁熠不禁笑笑。端著泡好的茶在廳中左右望望，還是進了西間，置於寫字桌上。今晚，你隻能在行軍床上將就一宿，我的領導。真得感謝周媽媽把她家閑置不用的行軍床放到刁熠這。
    圍著浴巾的李修明擦拭著頭發意識到刁熠坐在行軍床上等他，不由得暗自一笑：“看這架勢要與我徹夜長談啊？”
    “我們有什麼好談的，你去臥室睡吧，我睡行軍床，你是客，慢待你了，別介意。”刁熠不想說因為酒的緣故。
    李修明大大方方往行軍床上一坐：“睡哪都一樣，你把茶水都放這屋來了，可見你心口不一呀。我還是服從你心裏的安排吧，睡行軍床也不錯，橫豎已經摔過一次，不在乎再摔一次，你家行軍床幸好不高，我也禁摔。”
    刁熠臉上紅一陣紫一陣：“你睡那屋吧，我比你瘦，適合睡行軍床。”端起杯子送至東間臥室的床頭櫃上。
    李修明跟在他身後，隨手關了門。刁熠回身險些撞在他身上：“我去關燈。”
    “我都關了，你也該睡了，明天我們都得上班。”李修明就這麼倚在門上盯著刁熠。
    “我也去洗漱，你先睡吧。”刁熠慌亂中不知所措的樣子。
    “好，我等你。對了，我用了你的牙刷杯子毛巾，你家衛生間就一套，看來很少來客人。”李修明毫無愧意。
    刁熠拽開他，不知再說什麼，似乎自己的內心已完全被他洞悉。
    以為磨蹭拖延一會兒，他便會睡去，卻見他塔似的堵在衛生間門口，著實嚇壞了刁熠：“幹嘛站這，不睡覺！”
    “等你，今晚我們都不睡行軍床，我保證咱倆秋毫無犯，我可以發誓。”李修明抱著雙臂。
    “好吧。”刁熠隻想迅速走進黑暗中，夜可以掩去諸多不自然。
    僵挺地側向窗，刁熠不想再與他有任何交集。李修明關燈上床，仰躺在外側，隨手扯掉腰間的浴巾，即使呼喚一種平靜，可身體卻不聽使喚。這樣的氣勢你會懂嗎？刁熠啊，我要有半占褻瀆你的心，天打雷劈。這完全是發自內心啊。躺在你身邊，嗅著你的氣息，聽著你的呼吸，卻不能觸及，這樣的折磨，你要讓我忍到何時？你分明不討厭我的，我能感受得到。翻來覆去，借著透進窗子月光，看著他背對著自己輪廓，幾次想伸手過去，手至半空又收回。你竟然一動不動，從躺下就是這個姿勢。
    “你睡著了嗎？”李修明實在忍不住問道。
    “沒有，在數羊。”刁熠依舊未動。
    李修明笑了：“數到多少隻了？”
    “1990隻。”刁熠倒誠實。
    “別數了，能告訴我為什麼睡不著嗎？”李修明大著膽子將手搭在他腰間。
    “不能躺在你身邊，心慌。”刁熠觸電般渾身一緊，不好意思推開他溫熱的手。
    “我也是，你轉過身子，好嗎？我想看看你。”李修明摩挲著他的身子，感到了刁熠微微的顫動。
    “你別碰我，你手上有電，我受不了。”刁熠咬著嘴唇，生怕之間的距離被徹底打破。
    刁熠這一句話如一支長矛鐵勾一下子激起李修明的力量，瞬間便把刁熠扳過來：“你以為我受得了，我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你，我沒有半點汙辱你的心，相信我。”李修明蛇般昂起的頭已俯下來，刁熠哪裏還躲閃得了……
    一夜無眠。
    刁熠渾身綻放的紅斑，哪有合適的衣服遮蔽住。惹得李修明直笑：“幾天就下去，誰愛看誰看。”
    “還穿你自己的衣服吧，我沒有合適的給你穿。”刁熠本想找件內衣給他，見他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再無心情。李修明不得不抓起門口處的衣服。
    這一走，不知哪天再回，說不定周媽媽就會發現自己曾經回來過。再次檢查家中的電源開關水氣節門，走吧。
    還未拉開門，李修明一把拉他入懷：“再抱抱，出了這扇門，再也不能隨便親近了。”
    “一夜都沒睡，你還沒膩夠啊，服了。”刁熠不再反抗。
    把他扭轉身，李修明捧起刁熠的臉，狠狠地吻了上來。
    “再不走就要遲到了，好啦，好啦。”刁熠受不了他淩厲的糾纏。
    “我們再也不找女友，答應我！”李修明記憶了刁熠的所有信息。
    “我不懂，我們該走啦，我的領導。”刁熠使勁推開他。
    “才不信你說的，你好歹也是正牌大學生，你就哄我吧”李修明咬住他的喉結，惹得刁熠笑出了聲。
    坐進李修明的車，刁熠便開始犯困：“我得睡會兒，困死了。”
    “陪我說說話才是正經，困是傳染的，咱可是全程高速，打起精神來，晚上許你睡個對時。”李修明何曾不想睡。
    “也許我去當兵是最好的選擇，我們這樣終究是不太好，你敢告訴你媽媽這輩子不結婚？阿姨恨不得現在就讓你成家，你逃不過的。”刁熠看也不看他。
    李修明點了下刹車：“不要再提結婚的事，你答應過我不走的，除非你討厭我，不想見我。我在你麵前，可是沒有一點保留，不會再有人可以輕易得到我，你明白的。”
    “你跟秦莎莎處了好幾年，怎麼變成這樣？你太複雜，誰能看懂你的心？”刁熠感覺像是麵對兩個人。
    “隻能怪你不該出現，你是我的黑洞，害我陷了進去，你怎麼忍心走？我複雜！白天工作一張臉，晚上睡覺一張臉，這就叫複雜？隻要你喜歡，複雜就複雜吧。”李修明不願去想他還未給軍區負責人答複之事。反正錯過了這個周末，至少一周之內他不好回複那個軍官。
    刁熠不想再說什麼。都喜歡，讓他說中了。
    一進辦公室，潘虹一副喜笑顏開狀：“下班後，有時間嗎，刁刁？”
    刁熠略一思索：“暫時沒有，嘛事？”
    “那好，我們去吃飯，我請你，你不許拒絕。”潘虹一臉甜蜜狀，大有撲入他懷之勢。
    “領導說他已經做了安排，還以為你需要我幫什麼忙呢。”刁熠隨口應和道，他真的不想再給人家不切實際的幻想。
    “你不是沒有女朋友嗎？你——”刁熠脖頸處的幾塊斑痕突然間就闖入潘虹的眼中。
    “哦，晚上嗓子疼，自己用手揪的。你別亂想。”刁熠下意識地端起肩，扣上所有的扣子。
    “讓人種了草莓，還不承認，這麼快就有了女友，肯定是市裏的。”潘虹一臉失落：從與你相識那天起，就無視我的存在，是我太自作多情了。
    “下班後，一起去吃飯，我請你，就這麼定了。”刁熠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潘虹搖搖頭：“讓你女友知道，我成什麼了啦，以後得與你保持距離。”
    李修明走進辦公室，潘虹刁熠各自歸座。
    一天的忙碌，刁熠盡量不去觸碰李修明的眼睛，幾次坐在電腦前打盹，便離開辦公室到現場巡視。第一次覺得八小時如此漫長，愈是臨近下班，愈怕與他一同走進那間令人無法心靜的宿舍。變了味的上下級關係，卻要偽裝得一如以往。
    終於挨到下班時間，刁熠緊隨著潘虹離開辦公室。潘虹有意避開他，隻管朝車棚走去。刁熠無奈地看著她推著電動車走出公司大門。
    “沒約成啊？可以約我啊，我有空。”李修明的聲音似在耳際，嚇了他一跳。
    刁熠轉身朝食堂走去，李修明笑笑：今晚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接受不接受。
    回到宿舍，刁熠匆匆洗漱，隻想睡覺。當刁熠明晃晃地出現在房間時，李修明一身正式裝束坐在刁熠床上：“走得夠快，這麼早就洗好啦？”
    “又累又困，頭疼。你幹嘛不換衣服，到了宿舍還一本正經。”刁熠隻希望他趕緊回到自己的床上去，霸占在別人床上算哪回事。
    “我一本正經你才喜歡啊，脫了衣服，你不怕啊？”李修明開始解襯衫扣子，邪魅的眼神惹得刁熠一個機靈，隻得背對於他。
    “別逗了，我們都早休息，累了一天。我可一直拿你當領導，維護你的好形象。”刁熠以為自己發冷，看看空調的溫度顯示：26℃。
    除去襯衫長褲的李修明已逼至刁熠身後，緊緊擁住他，隻是這麼摟，刁熠腦中瞬間一湧，頓失方向。
    “白天是領導，現在沒領導。”李修明啃齧著刁熠的肩頸。
    “我要睡覺，真的很累。你也休息吧，李大哥。”刁熠躲避著他的貪婪。
    李修明扭過刁熠的身子，一個狠勁的擁抱，讓刁熠感受到了異樣的起伏，隨即推開刁熠。
    刁熠鑽進被子裏，關閉兩個床頭燈，屋內一片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