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年輕氣盛的他一身灰袍，輕衣快馬，隻身追到了北笙。
    然後，他當真看到了他——傳言中的妖王，似乎是剛繼任不久，是一個他頭一次聽聞的名號——玉長歌。
    時隔多年，空山依然記得自己初次見到他的場景，隻因那時他尚不知曉玉長歌與汀蘭千絲萬縷的關聯。
    他與他相聚不過幾丈遠，盡管被山巒間的林木阻礙，他還是看清了那人頎長清瘦的身形，頭發被一尊華冠束起，銀裘翩然，玉樹臨風，唯一遺憾的是他用一張青麵獠牙的鬼麵具遮住了臉容，故而渚青沒能看到他的麵貌，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從他通身超塵不凡的氣場感知，眼前這位妖王，玉長歌，斷然也有一番驚世駭俗的容顏。
    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間，竟鬼使神差地使用了一個“也”字。
    “我與你原本無仇無怨……”不遠處的身影忽然開口，聲音雖然平靜，卻似乎夾雜著某種致命的蠱惑力，而於夾穀渚青，隻覺別樣的熟悉，可那時他滿腦子皆是父親語重心長的囑托，根本沒有去細究，旋即又聽到那人悠然的語調，“況且，你敵不過我的……”
    唯我獨尊的自信，卻沒有分毫不自量力的輕狂。
    以至於在後來相當久的時光裏，空山大師一直沒能明白，自己若幹年以前在北笙風都的南郊山間，究竟是如何得手的。
    直到又經過了很多年，塵埃落定，一切的紛擾都交由歲月去審判以後，玉長歌才有些不服氣地湊到他的麵前，頗為不甘地朝他抱怨道：
    “夾穀渚青你這混蛋，當年如果不是因為本大爺由妖仙晉升為上仙曆經天劫靈力耗損過多，加上你老爹又把畢生的功力傳授於你，憑你這家夥怎麼可能奈何得了我？！”
    惱怒急躁的語氣，止不住的傲嬌。
    而夾穀渚青自始至終僅是眸色溫和地望著他，似乎擁有耗不盡的寵溺與溫柔，任由他張牙舞爪地飛快吐槽一通，逐漸覺得沒有意思，平靜下來以後，才從身後擁抱住他頎長清瘦的身子，摟住他那堪比妙齡女子的纖細腰肢，柔聲說道：
    “你說的對，我哪裏是你的對手，不論現在你想要對我做什麼，我都沒有分毫還手之力。”
    “……”玉長歌瞬時頰上飛紅，麵露窘態地瞪了他一眼，嗔怒道，“死開死開，再說這種肉麻的話我就去找酥酥了！”
    “噗……”夾穀渚青在他的肩上輕笑，好一會兒，才悠悠地言，“今時今日，便是你有心去尋那素塵帝君，他一準也不願意見你。”
    “你！！”玉長歌汗顏，他不明白身邊這家夥何時也變成這樣的不正經，雖然他說的很大程度上是事實。於是，他想反詰也礙於底氣不足，怨念陡生，憋紅了一張絕色的小臉，看得夾穀渚青驀然軟下心來，重又微笑著溫聲安撫他：
    “好了，切莫生氣……不然，我擇日隨你一同拜訪帝君尊上，將那些個陳年往事一件件厘清，你也不必終日這般糾結了。”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玉長歌突然轉過臉，白皙的麵頰距離渚青俊逸的麵容不過一寸，他卻也不覺尷尬，反而頗為得意地繼續說道，“你最好記得，到時候若是想要反悔，本大爺可是會硬拽著你到酥酥跟前，好好說說你幹的這些蠢事。”
    渚青不言，像是要把萬千繁花揉進清潤的微笑裏，一麵饒有興味地望著眼前人生動的麵容，一麵心下暗自同意他的說法。
    好像確乎如此，也許那個時候，他沒有承父命，除妖王，便不再會有後來的一連串鬧心之事了吧。
    可是命運輪轉，誰又能說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