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醉望見弟弟燦爛的笑靨，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不免露出一個帶著疑惑的微笑：“我？……說什麼？”
    刹那間，他心口處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痛，短促卻猛烈，令他冷不丁地一顫。好在沉浸在自己聯想之中的南風醺並沒有察覺，隻是笑嘻嘻地說道：
    “兄長不要誆人了~小醺知道你一直對你那師弟頗有想法——嗯，我很早以前就看出來了，記得小時候，你總是‘阿雪’、‘阿雪’地叫著，得到什麼好吃的與好玩的都先是想到他，我這個做弟弟的，可一直羨慕得緊呢~”
    “……”一抹苦笑在南風醉的眸中氤氳開來，倉皇而悲戚，卻深邃得不可捉摸。他看著弟弟明朗的麵容，卻又不忍厲聲打斷他，愣了片刻，才溫言，“沒有的事……”
    即便是有，也統統過去了。於他，隻不過是一道深可見骨的舊傷，來不及結痂，亦舍不得療愈。
    “才不是~”南風醺仍然不依不饒，他一雙明眸像是要透過南風醉的雙眼，看到他心底，“兄長即便是能騙得了我，難道還能騙過自己嗎！”
    “小醺。”南風醉無可奈何地輕歎，“……不論如何，他畢竟是男子，同我一般。”
    “嗯……”南風醺眯起了眼，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直起了上半身，一臉的分毫不信，“少來了兄長！你以為我不知曉，五年以前，如果不是莫家遭遇那樣的劫難，你早就打算向父親將你的想法全盤托出，是不是，是不是~”
    “……”南風醉無法回答，亦無法否認。隻是少年僅僅說對一半，五年以前，其實他已然同父親坦白自己對阿雪的情誼，他也永遠忘不了父親那時麵色鐵青的模樣。
    這五年，一千八百多個日夜，他不是沒有懷疑過，當年的父親，昔日的南風家主，選擇在莫家蒙難時袖手旁觀，或多或少是受自己那番話的影響。隻是當昔人已逝，一切物是人非之後，他早就已不複細細追究的心境了。
    也許，父親在與世長辭之際，心中是懷有對莫家，對舊友的深深歉意與自責的吧。
    南風醺見他不回話，便理所當然地當他是默認了，於是繼續說下去：“既然如此，兄長何不同那阿雪說個清楚？你現在已被革了官職，抄沒宅邸，同樣地受到幻氏餘黨的殘害，那阿雪總不至於再因為你在朝廷為官，懷疑你勾結幻氏，而與你心生芥蒂吧？其實啊，兄長……”
    “你不必再說了。”南風醉仿佛還是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語，眉間微微蹙起，那顆朱砂痣隱約在顫動，“我想……他已然心有所屬……”
    “兄長！”南風醺像是看不慣他頹喪不堪的模樣，憤憤道，“莫怪我多言。我亦知曉那個突然出現的雲青和阿雪走得很近，但是，這又能說明什麼，你難不成要未戰先降，白白便宜了那雲青不成？！兄長，咱們南風一族的後人，豈有未經爭取，反先言敗的道理？”
    南風醉定定地望著他，他沒有去疑惑弟弟如何知曉阿靖的存在，亦沒有一絲一毫責怪其多言的心理，而是禁不住地沉默了，踟躕了，他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反複地詢問自己，是啊，你難道要“急流勇退”，不戰而敗麼？
    有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幾乎要動搖了，好似有一股莫名的衝動刺激著他的神經，令他想要衝到阿雪的麵前，將自己多年以來的心意與他說個明白。
    反正今時今日，他早已不再畏懼失去了。
    驀地，心底又是一陣強烈的刺痛，像是刻意在攪擾他的心緒，然後，幾乎是下意識地，他的眼前又浮現出那個雨夜，阿雪同阿靖相擁的身影。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南風醉幾不可辨地慘然一笑。
    罷了，他已經決定要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