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紫雲宮內，皇後幻氏皺起兩道黛眉，濃妝豔抹的雙頰下是掩不住的蒼白麵色，她似乎有些顫抖，連身形都不甚穩，在把來人的話反複咀嚼一番之後，這才壓低了聲音問道，“兄長，你可能確定，國師大人便是曾經的莫家之徒？”
    安國候幻江海順手執起茶幾上的瓷杯，將裏麵的濃茶一飲而盡，即而正色道：“千真萬確，雖然那已故的莫家家主行事謹慎低調，我們甚至不知曉他曾收過多少個徒弟，但是據線人所報，南風禦史正是其中之一——想來五年以前，他之所以能置身事外，與南風家族竭力幫助他撇清關係脫不了幹聯吧。”
    幻皇後神色一滯，竟向後倒退幾步，整個兒癱坐在竹椅上：“怎麼會……兄長的意思是，這五年來，國師大人其實懷恨在心，一直在尋找機會……替當年的莫家報仇？”
    “正是此意。”幻江海點頭，“皇後，你可切不能被那南風禦史的表象所蒙蔽了啊。依為兄所見，此事還是速速稟明陛下為好，否則你我長兄山河之仇，又如何來報？”
    “這……”幻皇後沉吟了，她忽地憶起南風醉那張溫潤如玉的麵容，心中一緊，於是抬手扶住前額，麵露痛苦地對幻江海道，“兄長，我知曉了，你且容我思量一番。”
    幻江海皺眉，心道這有何需要考慮的，但看到皇後蒼白的臉色之後，還是無奈地頷首，道：“既然如此，為兄便退下了，還望皇後明白輕重。”
    “……等一下！”幻氏忽然喊住正欲離開的安國候，神色複雜地道，“兄長可曾掌握了證據？”
    幻江海一愣，即而驀地冷然一笑，道：“現在還沒有，不過，待你稟明了陛下，我相信很快就會有的。”
    “……”幻皇後怔怔地望著幻江海的背影，失神地在竹椅上呆坐了半晌，然後，像是渾身一激靈，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旋即喚來侍奉在紫雲宮外殿的貼己侍女暖風，盯著她的臉望了一刻，接著一字一句地道：
    “你即刻秘密出宮——陛下現在諸事纏身，斷然不會有所察覺——你速去南風府，請國師大人前往紫雲宮，說是本宮有要事相告。”
    “……是。”暖風疑惑地看著自己的主子，雖然不甚明了，但還是鄭重地應下啊，緊接著，絲毫不敢停滯地快步走出紫雲宮。
    幻朝顏一頭原本柔順的長發此刻卻像是枯枝一般地蓬亂在臉頰的兩旁，顯然是長久沒有洗漱，她慘白著一張臉，不施粉黛，眼眶下是深深的紫黑色，她雙眸空洞無神，白得發青的嘴唇微微顫動，身子的前方是一張滿目狼藉的方桌，上麵橫陳著各式的酒壺與酒樽，各種瓊漿玉液彼此交彙流淌，一時間馥鬱四溢，屋子裏麵酒香與頹喪的惡臭交融，直教人望而卻步，不敢靠近。
    一應侍奉太子妃的婢女們早已被陶若殤攆走，此刻的屋內，儼然隻剩下神色凝重的拂月影與瘋瘋癲癲不知所雲的幻朝顏。
    “小姐……”拂月影蹙著眉，即便是幻朝顏早已嫁作太子妃，她仍是她昔日的幻家小姐，拂月影的雙眸透著憐憫與不忍，頓了一刻，忽然上前一步，一把奪過幻朝顏手中的酒樽，緊接著用力往地上一擲，那青銅酒樽觸及地麵，發出響亮的“鐺——”的一聲，即而骨碌骨碌地滾到一邊。
    幻朝顏隱約間聽到聲響，不禁一愣，空洞的眸子望向拂月影，幹裂的雙唇微張，像是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