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7章 風雲變(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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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年初,隔著千百裏的遙遠南鸞,卻已然是萬物萌生,一派春意盎然的和諧景象。
容雋著一件紫金色的龍袍,滿目閑來無事的愜意,可即便是這樣,後宮的嬪妃也絕不敢妄自上前同他說話,這麼多年來,皇宮裏的絕大多數人都已經深諳這位年輕天子的秉性——他越是怒不可遏,麵上卻越是平靜安詳——就好似確乎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容雋走經後花園,一時間亂花交織的芬芳在他鼻息間舞動,他劍一般的雙眉像是舒展開來,然後,他停住了腳步,在紛繁的香氣包裹中緩慢地從衣袂裏抽出一封密函,仿佛貪戀其中文字一般再次輕輕攤開,接著,他原本散漫的目光卻驟然凝聚,利刃似地投射到那張薄紙上,密函的頭一句,赫然寫著:
晏公子在北笙,同靖王殿下交往甚密。
容雋雙眸微密,一抹危險的神色從眉宇間滑落至唇角。
接著往下看,密函上是另一句雷霆萬鈞的話語:
晏氏乃六年之前莫家遺徒,其妻莫小憐,恰是莫家家主的女兒。
“……”容雋沉默著將密函疊起,重新收回衣袖間,他將雙手別在身後,好似全然無事的樣子,他又恢複了那種漫不經心的神情,雙腳看似隨意地踱步,卻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一間名為“流雲榭”的小閣前。
這裏似乎格外的偏僻,隱匿在後花園的深處,裝修甚是簡樸,有些地方幾乎已是破漏不堪,被一株枝株葉繁茂的沉香遮掩,若不是熟悉此處的人,決然不會一眼就望見這處閣室。
容雋在流雲榭的門前靜立了一會兒,沒有任何婢女上前招呼——此等皇宮內偏僻的處所,又豈會特別地安排侍奉的丫鬟呢?下一秒,一抹怪異的冷笑攀上容雋的麵頰,他伸出右手,在門上大力一推,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敲擊著木質的門,發出不和諧的聲響,“吱”的一聲,門顯然沒有鎖,容雋收回了右手,眉宇間掠過一絲不耐,然後,他修長的腿邁過門檻,走了進去。
“……是阿靖哥哥嗎?”裏間忽然傳出一個清澈的少年聲音,幾乎還夾雜著幾分稚嫩的童音,容雋將眉一蹙,臉上卻是笑著道:
“是朕,小軒。”
裏間就在一瞬間靜默了。容雋倒也沒有惱,他似乎霎時又有無限的耐心,他一步一步地朝晦暗潮濕的裏間走去,逐漸的,一張與靖華極度相似的臉出現在他的麵前。
有那麼一刻,容雋幾乎心底一顫。
那張臉蒼白病弱,雖然有著與阿靖相似的輪廓,可細細端詳,兩人卻有著幾乎大相徑庭的神采,眼前的少年雙眸幹淨純粹,如同初生的小鹿,隻是在望見容雋漸漸靠近的身影之後,眸中不可抑製地閃現出畏懼的神情——一種滲入骨髓的絕望的畏懼。
“陛……陛下……”少年的聲音顫抖著,居然有一種天籟般的音韻之美,容雋眸中一滯,獵豹般的眼睛似乎略微止息住其中的精光,他頓了一刻,然後走到近前,淡淡的音調辨不出心緒:
“小軒,叫阿雋哥哥。”
少年驚惶地從床鋪上坐起上半身,雙膝蜷在胸前,小鹿般的眼眸怯生生地望著容雋,雙肩微微顫動:
“陛……阿雋哥哥,您……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