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南風醉像是觸電般地一怔，接著，他緩緩地轉過頭來，以一種迷惑而失神的目光盯著她，卻仍是他一貫的溫柔清雋。水媚心中一顫，突然止不住地抽痛，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所珍視的人，已然為另一個人的一肌一容傾倒、一顰一笑牽動？
    而那一個人，還偏生是一個男子。
    “我知曉你心裏不好受。”水媚的聲音淡得幾不可辯，如若不是這書房中實在是靜寂，旁人是根本無法聽清楚她所說之言的，“你不想讓阿雪被仇恨包裹，成為一個隻知道複仇的殺戮機器……你更不想，讓阿雪再次身陷危險，因為你比誰都清楚，一旦幻山河被殺，幻氏黨羽說不定會重新掀起五年前的舊案，到時候，他莫家後人的身份就會曝光，同時難免被順帝處決或是被幻氏黨羽暗殺，對嗎？”
    “……水姑娘……”南風醉溫潤的眉眼中似乎閃現出一抹黯然，水媚對他的一往情深，他又怎可能全然不知，所以他自然地以為，水媚此番話，是出於心中對阿雪的某一些道不明的複雜情愫，心中一動，他幾乎要開口，哪知一旁的水媚將他的頹然看在眼裏，忽然上前一步，溫暖而白嫩的雙手握住了南風醉抵著牆的左手，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一時間竟將她努力維持的矜持全部拋諸腦後：
    “不該是這樣的，南風君。阿雪的身邊一直存在的那個人，他一定會保護好他，你其實根本無須擔心……”
    她的這句話一出口，恰恰從某方麵證實了南風醉的心中想法，南風醉突然以一種恍若不識的神情迷離地望著她，同時幽幽地打斷她的話語：
    “‘那個人’？你是說……雲青？”
    “……”
    “別說傻話了，那個人根本不是什麼雲青！”南風醉像是被觸到了某個隱藏的逆鱗，霎時間眉間顫動，瞳仁裏亦閃動著難以平複的激烈情緒，“是的，他的確是雲楚澤的外孫，雲家的少主，然後呢？他還是南鸞的靖王爺，當今南鸞皇帝的親弟弟——與那種人待在一處，你竟覺得阿雪會……承蒙他的照顧？還是說，你本來就是這般……”善妒。
    最後兩個字被他及時收回，並毫不留情地吞咽回肚中，即便是如此刻這般的激動，南風醉也絕對不會因為喪失理智而遷怒於水媚，隻是他眼眸中的濃烈情愫一時沒法收回，竟生生讓水媚驚得後退了幾步。
    “……不是的，我不知曉他是……”水媚似乎有些慌亂，她動人的雙眸一時微垂下，頓了一會兒，她才又抬起眸子，直視著南風醉，“媚兒隻是覺得……隻是覺得，這是阿雪自己的選擇，任何人經曆過五年前那件事都不可能泰然自若地繼續自己的生活，又何況是阿雪那樣的性子？……媚兒是想，如若沒有阿雪，媚兒也會找尋方法，給姐姐報仇，此番阿雪替我們做了這件事，既然他心中是無悔的，我們這些人，又何必多此一舉地替他憂慮——事跡敗露，大不了一死，但是幻氏黨羽群龍無首，勢力必然大不如前，他的目的即便沒有完全達成，也算是完成了一半，如若媚兒是南風君，斷然會衷心地恭喜他，即便是擔心他也應該是找些貼己之人暗中保他周全，而不是如君現在這般終日消沉，茶飯不思！”
    水媚剛開始還有些遲疑和滯瑟，往後竟是越說越流暢，這般激昂的話語從一名青樓舞姬的口中說出，卻沒有半點兒矯揉造作，而宛若一名巾幗英雄，正直身厲色地立在南風醉的麵前，嗬斥他這些天來的頹喪。
    仿佛間，好似有一道光，徑直投射進南風醉封閉的心間，南風醉低望著水媚眉宇間近乎執拗的堅定神色，想到自己方才對其卑鄙的料想，頎長的身子忽然猛然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