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年末，家家戶戶都忙碌起來，加上丞相的六十歲壽宴會在皇宮中舉辦，宮裏各處都開始裝扮成喜慶的模樣，一眾宮女內監們忙前忙後，一時間，皇宮上下，好不熱鬧。
    東宮自然也不例外，況且就太子殿下同幻丞相這層親上加親的關係，連皇宮裏平日很少見到的後宮娘娘們，仿佛都挑選著時日，一一前來同太子妃幻朝顏嘮嗑。
    陶若殤自然很是厭煩這樣的場合，他總是讓侍女拂月影找個托詞，避不見客，一個人在靜思閣裏看一整天的書。隻是間暇之餘，他時不時地會想起那日在南風府鴻儒廳裏，謝曉雨曾說過的話。
    那個時候，謝曉雨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他的身後，用僅讓兩人聽見的聲音道：“首先，幻丞相命不久矣，應該就在新年之前；其次，太子妃雖是幻丞相之女，卻也曾對你癡心一片，長期蒙受你的冷落，著實可憐，其父一旦逝去，她也會喪失正常神誌，希望你能看在她下場淒慘的份上，不再追究她的責任；最後，我希望你明白，雖然你並不相信我，但是我是真心想要幫助你，不論何時何地，若是遇到了難處，歡迎你來找我。”
    這一段話看似並不甚長，卻分明蘊含著不得了的深意，陶若殤初聞此言，便覺得心神震顫，半晌無法言語，事後再細細斟酌，更說不上是什麼滋味。謝曉雨的一席話若是列出關鍵字詞，無非就是一死一瘋一真心，最後一個可以暫且不論，然而這前兩點已經足以讓陶若殤不爽好久。若幹年以後，已然登基為新一任北笙帝王的陶若殤同謝莞齡午後閑談時，偶或說起這件事，這位俊逸的混血美男子還是會忍不住抱怨：幻氏老賊，原本應當由朕親自處決的。
    謝曉雨自然不會給他耍帥的機會，便嘟著嘴半諷道：“喲，有人替你鏟除麻煩，你還馬後炮，真是恬不知恥。”當然，這些皆是後話。
    回想著謝曉雨同他說話時的神色，陶若殤藍碧色的眼眸便會微微眯起，嘴邊浮現出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笑意，然後，仿佛不自知一般地喃喃自語：“真是有趣……”
    他不知道的是，那日以後，謝曉雨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鬱悶了好久——“啊啊啊好羞恥好聖母……”當初她看小說《玉生煙》的時候明明恨幻朝顏一個大洞，並且堅定地認為幻氏一族都是咎由自取，怎生到了書境之中，她反倒可憐起幻朝顏來了？她用枕頭捂著腦袋，在床鋪上來回翻滾、折騰了好一會兒，直到豆豆推門走進來。
    謝曉雨一時竟沒有聽到豆豆進來的聲響，待她反應過來，小姑娘已經立在她的床頭，一雙圓眼幽怨地盯著她，令她嚇得直接坐起身來。
    “我靠，你幹嘛像鬼一樣突然出現啊！你麻麻沒有教過你進來要敲門嗎？！”
    若是放到平常，豆豆就算再不濟也會多少反駁兩句，而此時的她隻是淡淡地說道：“我不是鬼，是妖。”
    “廢話，我當然知道……”謝曉雨突然氣不打一處來，本想借勢好好教育她一番，卻看見豆豆失落的模樣，頓時怒意消減了大半，轉而柔聲問道，“怎麼了，一副別人欠你錢的樣子？”
    “莞齡……”豆豆的聲音居然帶著些許哭腔，她驀地撲到謝曉雨的懷裏，像個小孩子一般地抽泣起來，“阿雪……阿雪他好像生我的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