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
    容靖華長身玉立地守在門前，看著北笙著名的醫生大夫們進進出出，凝望著徹夜明亮的燈光，意識異常地清醒。後半夜，一個矮個方麵的大夫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走到了靖華麵前。
    他還沒有來得及彙報情況，阿靖已先開口：“怎麼樣了？”語調初聞平平淡淡，而那雙鳳眸湧動的深切擔憂毫不留情地出賣了他，當然，低頭作揖的大夫不會察覺。
    “容公子且放心，那把銀劍本就比一般劍身窄了些許，加之偏過了脖頸上的要害，隻是切開了右肩的肩骨，傷口雖深，到底是能夠靜養好的。”大夫並不知道阿靖的真實身份，隻當他是慣常的富家子弟，所以聲音還算平和，“但是……”凡幸事加上一個轉折，往往是人們不願聽到的，故而這位老實善良的大夫降低了音量，似乎在思量如何陳述能讓對方最為安心。
    “且說無妨。”靖華的語氣平添了幾分難以抗拒的威嚴。
    “但是，我方才為這位晏公子把脈的時候，發現他身子極度虛弱，不止是因為受了劍傷的緣故，好像他整個人原本就已經如此了。”
    阿靖眉心一顫：“怎會這樣？”
    “這……”老大夫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沒有為了在外人麵前顯示自己的學識而故意胡諏一通，反而老老實實地回答，“恕在下才疏學淺，我隻能感覺他脈搏極微弱且非常不穩定，究其原因，實在找不到合理的解釋。而且……倘若這樣繼續下去，恐怕會極大地折損他的壽命……”
    “你……說什麼？”容靖華瞳孔猛地一縮，聲音也頓時寒如冰霜。
    老大夫眼中含著同情，卻不能用虛假的謊言安慰他，頓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下巴的灰色胡須輕輕顫動：
    “我從醫三十餘年，也曾遇過許多不能解釋的病症，這類大多可能是世間怨靈所致。照晏公子的情況來看，倒是與邪祟附體，被吸收了生命精氣相類似，這種病症我雖然無解，但是整個北笙有一人恰是工於其術者，公子不妨前去拜謁他。”
    “誰？”
    “北笙國師，南風醉。”
    待阿靖刻意躡手躡腳地走進房內，卻發現晏離雪早已清醒，正瞪著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漫無目的地盯著上方頂梁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醒了？”靖華走過去，自然地為他掖好被角。大約阿雪本就白到近乎透明，所以即使一臉病容，也不會覺得突兀，唯有那毫無血色的唇瓣提醒著旁人他的虛弱。
    容靖華見那張雖然瘦削但是並沒有枯槁之感，仍然清美得令人豔羨的臉，忍不住多望了幾秒，勉強抑製住自己想要上前摸一把的衝動。
    不過晏離雪沒有理睬他，依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仿佛能從那上麵找尋到什麼寶藏似的。縱然阿靖有很多話想說，此番一時無以開口，氣氛便尷尬了下來。
    放在平日，這兩人都是冠有“冷場王”稱號的奇才，不僅能夠冷得了場，而且能夠非常自然地應付各種冷寂尷尬的環境。不過，阿雪心中念著在南風府等他的人，以及一堆尚待處理的有關謝莞齡的事務，他不免稍見煩躁，細眉一挑，主動開口道：
    “我傷勢已無大礙，望王爺容許阿雪告辭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