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彧見顧非不再問話，便轉頭又看向楊南丞，嘴角上揚，問道：“說來，三爺和楊爺這一年到底去了何處？咱們也是天南地北尋遍了都沒見著半點人影。”
    顧非也看看楊南丞，答道：“叫師傅師兄擔心了。其實說來頗為荒誕離奇，我與丞哥這一年來，”顧非低眼想了想，“這一年來，我二人和楊倚天在一起。”
    王彧啊呀一聲，驚得從椅子上滑坐在地。
    顧非見狀忍俊不禁，忙笑著與楊南丞一起齊齊將人拉起來重新坐下。
    “就是那個，那個劍魔楊倚天？”王彧瞪大雙眼惴惴開口。
    顧非點點頭，想了想，才將二人在雪山之中遭遇雪崩，無意之間掉落冰洞，被積雪封困在冰洞之中卻遇到了當年大難不死的楊倚天，後來楊南丞被逼學劍法，兩人被逼在冰洞中與楊倚天生活了一年，最終楊南丞大敗楊倚天，兩人才總算逃出生天重見天日一事，與王彧一說。
    王彧聽得雙眼發直，一會兒看看楊南丞，一會兒看看顧非，好容易聽顧非說完了，這才用力吞了吞唾沫，長舒一口氣。
    顧非說完，思緒也起伏不小，轉眼和楊南丞含情脈脈四目相視。
    王彧端了茶水喝了一大口，緩了緩，又想了想，才道：“那，楊倚天，劍魔果然是死了？”
    顧非點點頭。
    王彧也跟著點點頭，又不可置信地搖搖頭喃喃道：“沒想到沒想到，這事簡直比閑雲茶莊說的書還精彩啊……”
    兩人看著他的表情都不覺莞爾。
    王彧看看兩人，也總算跟著笑著坐下來，道：“原來如此，難怪了，我與九神醫當時便合計說，你二人這天生福相吉命，或許是去了什麼深山野林繼續為楊爺靜修養傷，倒是完全沒想到，去的卻是這樣一個地方。而且江湖傳聞那劍魔早已殞命，卻原來傳聞是假，隻是如今他又真的……”
    顧非淡笑著看了看楊南丞，道：“彧哥與九老前輩如何結識？”
    王彧聞言一頓，笑道：“這事說來話長，咱也跟三爺和楊爺說個書。”
    聽他這話，兩人都齊齊笑出了聲。
    王彧清清嗓子，撿了手邊的茶杯蓋輕輕在桌上一敲，道：“話說當時統領吩咐咱去尋三爺和楊爺的蹤跡。我想啊，楊爺受了傷這禦醫也沒什麼辦法，想必三爺是帶著楊爺去找別的神醫妙手求方子了。隻是這天南地北，神醫藥王也是不少，也不知道三爺與哪位神醫有些因緣前去求治，所以我和手下幾個小子們分了幾路去尋。”
    “彧哥辛苦了。”
    “應該的應該的。”王彧嘿嘿一笑，繼續說。
    王彧一路北行尋找顧非和楊南丞的行蹤。當時江湖之中因為獅王嶺之事盛傳，各大門派都在追蹤楊南丞的下落，有因為他是楊倚天之子要報仇雪恨的，有因為他是武林公敵之子要行俠仗義的，有的打著旗號要為同門聲討說法，有的要與劍魔之子一較高下，總之想要取其性命之人何其之多！
    隻是當時眾人並不知道兩人下落，甚至不確定楊南丞是否已死。而六扇門當時對外也隻是宣稱人是被六扇門的一名小捕快帶走了，生死未卜。眾人雖然諸多猜疑，但以六扇門和連亦的名號，倒也沒有明麵裏出什麼事端，都各自尋找線索。
    當時王彧吩咐手下幾個小子往四方名醫處尋人，而他自己則假扮行腳藥商，一路向北尋找。這一路上王彧也遇到不少其他人馬，果然各家的想法也都差不多，都是猜測既然獅王嶺之上受一劍之傷的楊南丞若是大難不死，勢必四處尋醫，都紛紛四下尋找各處岐黃名家索人。
    九疆之名在江湖之中甚響，身為神醫之首也是行蹤最難覓，因為雖然眾人皆知九疆居於不歸山上，可九疆其人曆來四處雲遊行醫救人，很少在山中停留，加之不歸山過於偏遠，氣候惡劣又人煙稀少，真正前來求醫之人並不多。山下居住的村人也知道這神醫的脾氣，並不常見到神醫本人。
    王彧倒不知道顧非楊南丞與九疆是舊識，隻是一路北行就到不歸山碰碰運氣。等他到了不歸山下憑借自己的一身本領，打聽到了確實有一對兄弟前來尋找神醫九疆，而且九疆其人竟然還在山中。
    “當時我聽說有兄弟二人被九前輩救治完畢，暫時住在山腳下，就立刻去尋。”王彧道，“到了住處，我卻沒見著人，隻看房子裏頭東西樣樣齊全像是兩人一起住著的，但桌上碗裏藥湯幹涸，看來人已經走了好幾日，我想著未必是你們二人，”
    “正要走，卻見著後院門開著，才想著不妙不妙，可別是有什麼歹人在屋子裏頭埋伏，卻見著一個人從暗處偷襲過來。”
    看王彧說書的表情，二人麵上淡笑，心下也有些緊張。
    “沒想到卻是一個糟老頭！”
    三人都齊齊大笑出聲。
    王彧與那九疆二人功夫都平平，兩人才剛交手兩招，就聽得院子外頭有動響，兩人都同時停手噤聲。
    想到當時的情形，楊南丞覺著有趣，不禁開口催促：“後來呢？”
    王彧故意板著臉看了他一眼，道：“這位大爺別急啊，待小的細細說來。”
    楊南丞聞言一臉哂笑看看顧非。
    “我當時想啊，麵前這老頭是什麼來頭啊？平白無故出現在這裏是要作甚？偷偷摸摸定是個歹人啊！”
    “就在這時候就聽到外頭院子裏乒乓作響，像是打碎了什麼東西，然後一個漢子開口說：‘那兩兄弟真是住這裏？這哪裏像是人住的地方？’聽這口氣，看來也是來尋你們二人的啊，那可不好，若是叫他們尋到什麼東西可就走漏消息了！我正尋思法子呢，就看對麵糟老頭子也是粗眉一皺，忽然瞪著我，揚聲道：‘二弟啊，趕緊把藥湯喝了啊！’”
    顧非聽到這裏，會心笑笑點頭。
    王彧看著顧非神色，道：“瞧咱三爺，腦子就是快不是，我可是頓了三頓總算明白那糟老頭子說啥，趕緊將手邊的藥碗一砸，也開口道：‘喝什麼喝！這病沒得治了！喝了也是浪費！’”
    聽到這裏，楊南丞倒也明白過來，嗬嗬笑出聲。
    王彧繼續說：“咱這演戲演足一套啊，我邊嚷嚷邊抱起自己帶過來的一背簍好藥材，猛地拉開門就往外頭丟，藥材砸了一地，我還扯著嗓子喊著：‘這些什麼破人參靈芝屁用都沒有吃什麼吃！’這門一開，果然看著外麵立了幾個江湖漢子，幾人也是微微一驚，然後齊刷刷五六雙眼都瞪過來，我趕緊嚇得退回去。九前輩也是跟了過來，忙慌張開口問他們幾人是什麼人來做什麼。那幾個人見著我二人不像是什麼狠角色，問東問西問了幾句，又在院子裏頭屋子裏頭胡亂翻了翻，這才罵罵咧咧走人。”
    顧非道：“多虧彧哥。”
    王彧擺手道：“哪裏的話，我也是真沒想到，這糟老頭子就是九疆九前輩。等到那幾個江湖人走了，我們才坐下說話。我也才總算知道原來楊爺與九前輩是故交，也聽九前輩說了三爺平安，楊爺平安的事。隻是那會兒九前輩也不知道你們二人去了哪裏，隻是說楊爺的傷已無虞還需要靜養，於是咱也就猜測著，你們二人或許是怕被這些江湖事打擾，才尋了個清淨處去養傷了。”
    王彧看了看楊南丞繼續說：“這消息我趕緊回來跟統領說了以後，丞相那邊也去稟告過了，大夥也總算鬆口氣。統領說，楊爺的事在江湖裏還沒弄清前後因緣，沒找到具體行蹤也是好，知道你二人平安就好，免得其他江湖人再生什麼枝節。丞相雖然擔心，但是蘇爺和李蔚君都齊齊保證有楊爺在三爺一定平安無事，丞相也才放下心來。隻是沒想到這陳家的事雖然總算查清楚了，半年前長生閣的事發了以後，咱六扇門忽然被朝廷架空，江湖裏頭的事都是那神策府在做主，咱們也是沒辦法。”
    楊南丞聞言麵色微微難堪，勉力淡笑道：“給王兄和六扇門添麻煩了。”卻再無下話。
    “哪裏的話哪裏的話，楊爺的事就是三爺的事，三爺的事就是咱的事！”王彧客氣道。
    三人沉默了片刻各自心思。
    王彧忽然開口道：“對了差點忘了，”王彧一拍手，訕笑道，“說來叫三爺取笑了，我來這丞相府裏頭還有一事相求，”
    顧非頓了頓，道：“彧哥說什麼見外話。”
    王彧笑道：“三爺就是對咱好，我啊聽說丞相府裏頭來了個福州的大師傅，這點心做得一流，趁著這回過來便想討些回去叫小卿兒吃些，風寒說不定便好了。”
    顧非聞言倒是心頭一暖：“彧哥這話說的見外的，一會兒便吩咐廚子隨你回去給師兄做些好吃便好了，彧哥對顏師兄還是這番體貼。”
    王彧打著哈哈：“哎，那是那是，那我可不客氣了！”
    顧非與楊南丞相視淡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