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上  第八二回.俊人巧計解因緣 戲台無故惹桃花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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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疆其人,雖然年過花甲,為人耿直豪爽,生性也是貪玩,所以也才有楊南丞和司空鏡花這樣兩個忘年之交。
    如今他鄉遇故知本是件高興事,誰知道這兩個友人卻是仿佛八字不合水火相衝,偏偏都是牛脾氣,倒叫他九疆夾在二人中間做人為難。
    眼見著劍拔弩張,九疆就要撕破老臉,可卻被一個年輕人輕巧帶過,九疆不得不說對這位年紀輕輕的俊秀人兒心生幾分佩服。
    對於顧非的提議九疆沒說什麼,楊南丞也沒開口說不,倒是司空鏡花興趣盎然,九疆也就隨了口應了聲,四人隨意吃喝了幾口,就在這鎮上清風客棧住下。
    四人四間房,剛好圍了個小院子。這鎮上過客也不少,九疆聽著遠遠不知道哪家漢子喝醉撒野心中更是煩躁,怎麼也睡不著,幹脆起了身。
    想著自己兩個友人互相擠兌,心裏也是老大不舒服,就想找了兩人推心置腹促膝長談,才推門出去,卻見著小院子中間月色下,身影曼妙。
    這不是顧非又是誰?
    顧非轉頭見著九疆,也是淡淡一笑。
    “你倒是好興致,月下飲酒!苦了我個老頭子,被他們兩個混世氣得睡不著。”九疆也不遮掩,笑罵著走了過去,不客氣地將顧非麵前的酒壺拿過給自己倒上一杯。
    顧非沒有立刻接話,見著九疆這般豪爽,倒是叫他心中作想。
    ——他本是官家捕快,執法護民,但朝廷與江湖卻從來看似息息相通卻又不向往來,六扇門始終是夾在兩者之間左右為難。而顧非本人原本是討厭江湖人的作風,在他眼裏江湖人無非是結黨營私目無法紀,認人情不認理的混人。可現在怕是自己和楊南丞相處著久了,見著這些江湖大俠們竟然也沒有絲毫生厭,甚至絲毫不覺得生疏。
    九疆見著他不說話,轉頭看了看對麵楊南丞的房間,此刻沒有聲響和燈光,倒是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真睡著了。
    顧非隨著九疆的目光也打眼看了看,卻被九疆轉頭調笑了一句:
    “他且睡了你可怎麼還在獨自飲酒?”
    說罷了,九疆卻是哈哈大笑,顧非也不答話,隻嘴角含笑又將九疆的酒杯滿上。
    九疆見著這年輕人真是心性之好難得一見,不由得點點頭。
    顧非又靜了片刻,才輕聲開口:“九老哥哥,人說‘舍得一席酒,解得前世仇’,小弟我有心擺酒,卻不知道司空兄可願來?”
    九疆聽著這“九老哥哥”就臉上堆笑,聽完顧非一句話,卻是一頓,忍不住哈哈大笑:“哎,楊南丞啊楊南丞,你小子到底前世修了什麼福,才能找到這樣的顧小兄弟啊!哈哈哈……”
    顧非自然聽出其中的端倪和調笑,既不反駁也不承認,隻是淡淡笑了笑。
    如此這般叫九疆卻更添欣賞,笑了點頭又喝了一杯,才道:“司空那小混世也是鹽米不進,一個牛脾氣。這會兒,怕是因為你們一路跟著他叫他心煩,過些日子他要順氣了便是好了。不過說到底你們兩個是有什麼難處?那老小子說的不情之請是個啥?”
    顧非看看他,心下想了想,才輕聲開口,將前後因緣撿了個重點簡單一說。
    九疆聽完就一拊掌:“那且簡單,我去跟司空那小混世說去,這東西事小……”
    “不可!”顧非打斷了他,心下也是一度,“楊大哥他本是豪爽性子,這件事始終叫他心中煩悶,難以開口。若司空兄勉為其難割愛,就算是事關人命的事,怕楊大哥心中總是鬱結萬分有所愧疚,而司空兄若是不願助力割舍,卻又叫九老哥哥左右為難,更讓楊大哥悒悒不樂。這,這就是我的過錯了。”
    九疆聽他說得句句在理隻是點頭,聽完悶悶笑了打趣:“顧小兄弟這般心思,配個楊南丞那大老粗真是暴殄天物啊。”
    似乎沒有注意其中的調笑,顧非倒是認真答了一句:“楊大哥他為人實乃世間難得的男子,我有幸識荊,他對我信任有加,我自當為他分憂。”
    這一句倒是叫九疆聽得不禁臉紅了去,見著顧非神色卻是不自覺這一句的情深之處般處之泰然。
    “好好好,那你說咱們該如何才叫這兩個小混世和好?”
    顧非星眸閃爍,低眉想了想,
    “九老哥哥和司空兄,不知道約定在此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聽完九疆的話,顧非這眉頭才舒展開,嘴角微微含笑,九疆見他臉色便知道這個玲瓏心思的俊人兒一定是有什麼好主意了。
    次日過了辰時,四人在客棧裏隨意吃了些果腹,就結伴前往戲班子看戲。
    這“龍幻月”本來就是有名的戲班,路過龍泉鎮搭了戲台自然也是吸引了各路人馬,這龍泉鎮前前後後的村鎮都有人趕來看戲聽曲。
    四人來得早,司空鏡花進門也不管前麵領路的人,顧自挑了正中間堂下的位置坐了,擺了一副大爺模樣,直直叫人看茶。
    楊南丞這會兒其實哪裏有心思聽戲?
    不過他不想違了顧非的心思,不想掃了顧非和九疆的興致。
    因此縱然他心中煩悶不已,卻也是做了笑臉,絮絮叨叨和顧非說著這台上台下的布置,身邊人兒認真聽他說話,那星眸中也不時遞來溫柔詢問,叫他心中也稍作舒適。
    周圍看客陸陸續續將這戲園子圍了個滿滿當當,樓上樓下兩層的觀禮台上也全都是人。
    “這戲班子果然還是有名呢。”九疆點了點頭,他的話剛住,戲班子的班主就上了台唱喏作禮,這大戲也就陸續上場了。
    前麵兩場戲隻是平常,一場雜耍倒是滿堂喝彩,片刻,已是一盞茶下了肚,堂下眾人卻忽然安靜。
    見著主角一出場,卻是叫堂下眾人目瞪口呆。
    楊南丞本是心思淡了,這會兒見眾人安靜也隨著看上台去,果然那台上戲子雖然不過看似穿個尋常小生花褶,卻不配頭冠方巾,角隅絨繡並無二般卻偏生寬鬆套了身上,束了長發做武生打扮,清秀文靜之中卻又半分英氣,加之那描眉畫眼卻是驚為天人,一雙細長鳳眼眼神流轉風情萬種,一身風骨也是叫人不禁遐思向往。
    聽著堂下歡呼聲,那戲子淡淡一笑作了一個四方禮,輕甩衣擺搖曳身姿退步緩轉,蘭花指微微上翹半遮臉麵,袖帶飄飛側臉帶笑又叫眾人心神一蕩。忽然又見著後台之上一莽撞漢子吆喝一聲,將一小巧的墨色冰紋斷伏羲琴往台上一拋,那戲子蹬蹬兩步上前,雲袖一甩,旋身輕巧接住瑤琴,順著那拋來的力道將瑤琴旋轉了一圈才又咚一聲響按在小桌之上!這身手在行家眼裏不足為道,可是這美人用來卻是風擺楊柳婀娜多姿,叫堂下人又醉了幾分!眾人屏息中,那戲子站定罷了,纖長手指隻手一抹,堂下看客被這驚鴻一響提了個神,下一刻就見著那戲子玉筍翻飛,美妙的琴音傾瀉而下連綿不絕,堂下一片喝彩歡聲若雷!
    這難道就是嵐雪?!
    顧非聽著這琴音不禁也是點頭,確實有些高山流水之意境,轉頭看看身邊人,九疆和司空鏡花都笑著點頭,可楊南丞卻在微微皺眉。
    見著美人本該是心情愉悅,可是楊南丞聽著這琴音卻是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和師侄餘天堯在武當山“無所居”聽風賞音的過往,一時間竟有些話語凝囁。忽然感受到顧非關切目光,他才收斂了臉色,淡淡笑了笑:“嗬,如此美妙的琴音,讓我這糙漢子聽了那可真是……牛嚼牡丹。”
    顧非心料他是想起別的事,可見他不願說,自己也不再追問,隻淡淡回笑並不揭穿他。
    不過這驚訝卻還在之後,原本以為這“嵐雪”不過如此,卻是忽然開口一段中正唱詞,飛泉鳴玉,娓娓動聽,接著又換一出掛帥戲,扮相更是英氣十足叫人驚豔,隻叫台下人歡呼不及;才點頭稱讚叫好,卻又見著那“嵐雪”忽然下台換了一身舞姬的絲紗羅裙,在看客中間翩然而下,瑞彩蹁躚,衣袂飄飄,叫周圍的人都看了個癡癡傻傻。
    楊南丞本是無意聽戲,方才又被嵐雪撫琴之姿觸動心弦,可到了後來也被這難得一見博眾家之長的戲子吸引。果然當家花旦就是不一樣,說學逗唱何不讓人驚歎,而況又生得叫個美貌動人,難怪之前有傳聞說有人為了這“嵐雪”大打出手了。
    才這樣想著,卻覺著身邊顧非一雙星眸看向他,楊南丞不禁有些心虛,卻叫九疆先開口取笑:“哎喲,你看你這風流小子,對著人家戲子流口水,也不怕顧小兄弟今兒晚上叫你吃苦頭?”
    楊南丞聞言麵上發燥,連連擺手卻說不出一個不字來,再看顧非也不反駁,倒是配合著九疆的意思睨了他一眼,罷了卻是自顧自笑了一回。
    見著身邊美人笑了,楊南丞倒是心中迤邐片刻,忙收斂了臉色:“九老前輩說笑,顧兄千萬別誤……”
    顧非轉頭看看他,心中倒有些異樣撫然而過片刻消去。他倒也沒多想稍稍壓低聲音道:“濁者自濁清自清,前輩這玩笑無傷大雅,倒是,”他調皮笑了笑,“小弟倒是不知楊大哥如此麵薄……”
    楊南丞聞言心中五味雜陳,卻道不明是喜是憂。
    這邊話還沒說完,忽然聽得頭頂有人大喝一聲,碰碰兩響,就見著一個人影被甩下來!
    楊南丞眼疾手快,兩腳一點就將人影接住,卻是一個穿著粉色衣裳的姑娘家,看那濃妝淡抹,一身妖嬈風情穿著打扮,應該是個帶出堂來的窯姐兒。
    那窯姐兒驚魂未定,淚眼婆娑,忽然被人揍了還被甩下樓來嚇得半死捂了自己的臉頰半晌無話,這會兒被楊南丞單手一接才算定下心神,雙腿一軟卻是撲到楊南丞懷裏泣不成聲。
    楊南丞也不敢相讓,隻上下打量看看對方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受傷:“姑娘可還好?可有哪裏受傷?”
    那窯姐兒聽得他聲音中氣十足,低沉溫婉,抬頭想說話卻是嘴也在哆嗦,隻害怕地往樓上瞧。
    ——這司空鏡花性子張揚就是個“耍猴兒不怕人多,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看戲也給楊南丞幾人撿了堂下正中的地方坐著,這會兒抬頭也算是將周圍情形看得分明:果然二樓上兩邊人馬正劍拔弩張,拳腳相向,方才這位窯姐兒怕就是亂戰當中被人當做什物甩了下來。
    看那樓上兩邊人馬的打扮看來是兩家門派,怕是看戲也看得言語不和就大打出手了。想及此,楊南丞不禁想到昨晚的事,心中猜著怕這樓上兩邊不會就是那“封天教”和“煞血盟”的兩家門人吧?此刻雖然有些不忿,可畢竟閑事管不盡,隻低聲叫那窯姐兒趕緊回去不再言說其他。堂下其他看客見著有人打架也就早作鳥獸散,堂上“龍幻月”的班主卻是被氣得吹胡子瞪眼臉色發紫,衝出來大聲吆喝阻止卻沒人聽他一句。
    本是好好看戲,誰知道遇到這一出?楊南丞歎了口氣轉身就想護著其餘三人也走了,可偏偏,樓上忽然一個人搶出來指了他就大聲喝道:
    “什麼人搶我家姑娘!”
    楊南丞聞言知道對方誤會,忙要開口解釋,可他話還沒出,那叫罵之人旁邊就竄出另外一個人,幾分眼熟,對著楊南丞打量一番,就開口道:
    “就是他!昨兒晚上就是這個小子!”
    楊南丞心中叫苦,果然是昨夜遇到的兩撥人麼?才在想著,對方幾個人竟然就跳下來,兵器相向!
    “誤會誤會!”
    楊南丞拉了顧非的手就退開兩步,那邊九疆也立刻起身退開,司空鏡花更是早就蹬蹬兩步起來退到牆角一隅,好整以暇坐在一把太師椅上。——九疆知道楊南丞的手段不是要他九疆擔心的,自然也不搶著搭腔;司空鏡花隻是擺了一副看好戲的表情老神在在,手裏還端著茶水有一口沒一口喝著。
    楊南丞自然最是擔心身邊顧非的安危,拉了顧非起身將他護在身後,隻手相劃在身前撩了兩張竹椅將對方一隔,才又站定了拱手:“誤會誤會,都是誤會!”
    對方見著楊南丞接招,哪裏還管他這許多,三個人對視一番,將堂下桌椅胡亂一踢,左右開弓打將過來。
    楊南丞本是不想管閑事,看對方也是不聽人說話,心中不爽,旋身而起上了戲台,單手背拳右手劃請。
    ——台下全是看客的竹椅茶盞,哪裏是打架的地方?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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