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上 第七三回.老謀深算難辨真 嬉笑怒罵有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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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玉籌的母親是一介婢女,在萬玉籌幼年時因為過度操勞過世。王彧父親的正室本是個大醋壇子,始終從中作梗,不叫萬玉籌歸宗認祖,好在有王彧母親暗中撫養保護,才叫萬玉籌在王家平安長大。萬玉籌從小便待在王彧身邊,直到十七歲那年,王彧吩咐他隨侍在顏文卿身邊保護顏文卿的周全,如此已有七八個年頭。
從小便看盡人情冷暖,加上萬玉籌本來就是個冷淡性格,可謂是惜字如金,就算在顏文卿和王彧麵前都時常一言不發,但對於保護顏文卿一事卻從不曾出過錯。這一次,跟蹤長生閣的那個小姑娘一路,卻不料半路殺出一個神秘男子,瞬刻十餘發暗器齊齊招呼過來,萬玉籌護住顏文卿生生吃下七八暗器,鑽心之痛叫他不禁滿頭大汗,卻始終不敢多言半字,隻叫顏文卿繼續追蹤。那暗器深入肺腑,為了追蹤那小姑娘,萬玉籌咬牙運氣輕功跟上顏文卿的腳步,直到丟了人的蹤跡,他這才一口氣放開,渾身再聚不出半分力氣,傾倒在顏文卿身上,最後隻記得恍惚見著一個鬼魅身影飛過眼前,耳邊卻隻剩顏文卿的呼聲。
萬玉籌再度驚醒時,先看到的,卻是一臉調侃地坐在他床邊喝茶的,穿著一身金線蝠紋墨竹長衣,腰間掛了一對雪白玉佩的王彧。
“……”
看著王彧見到自己醒來,挑了挑自己的眉頭,萬玉籌微微皺眉重重閉了閉眼;渾身無力唯有脖子可以微微轉動,看來傷勢比自己料想的要嚴重許多。
“嗯……”王彧嘴角上揚,看了看趴在床上的萬玉籌,玩味道,“長生閣這暗器倒是做得少見,這八枚暗器還好不是打在小卿兒身上,嘖嘖……”
萬玉籌張開眼,才見著王彧手裏把玩著之前打在自己身上的暗器,不過寸長不足,兩頭尖中間粗,看來倒是像個棗核。這小玩意兒打在肉裏頭隻覺得肺腑抽涼,卻感覺不到自己的血流出來,這倒是夠歹毒的暗器。
聽王彧故意說話與他聽,萬玉籌依舊臉色不變,多看了一眼那暗器,倒是稍微鬆口氣:確實,還好是打在他萬玉籌身上。
“可惜啊,這天燈卻是沒點成,”王彧笑嘻嘻看著萬玉籌,“小萬子暫且計一功。”
萬玉籌在心裏歎口氣,倒是有些愧疚,若非自己受傷,或許就不會追丟人了,顏文卿也……說來顏文卿……
王彧見著萬玉籌臉色似乎也知道他在想什麼,笑嘻嘻站起身來,道:“不怕不怕,你王彧哥哥都來了,什麼侯爺王爺都不在話下。”
萬玉籌微微皺眉,這也才注意到今天王彧的打扮有些不一樣,王彧這人素來吊兒郎當不修邊幅,這會兒卻穿得正經平常,是有什麼要緊事?而且自己這昏睡過去,這會兒是什麼日子了?之前王彧不是說一時半會兒趕不來杭州麼?
王彧看他臉色微微一變,眼中有問,笑嘻嘻道:“小萬子你這三天倒是睡得舒適,這會兒你既然躺著不能動,當然就由你王彧哥哥和他一起去會會那西平侯爺了!”
萬玉籌不解,卻還沒問話,就見著顏文卿一身藕色打扮腰配六扇門腰牌走進門來。
“小卿兒好啦?”王彧笑嘻嘻跟過去。
顏文卿點了點頭,見著萬玉籌醒過來倒是先走過來擔心道:“可算醒了,這一次多虧了你又救我一回,接下來你便好好歇著,餘下的事我和表哥去辦便是。”說完輕輕按了按萬玉籌的被子,“你別擔心案子的事,安心在這府衙裏養傷便是。”
萬玉籌沒說話,王彧倒是在那頭開口:“小卿兒才是別擔心,小萬子皮厚著沒事!咱們快出發吧,可別讓人家侯爺等咱們!”
顏文卿點頭稱是,又多安撫了萬玉籌兩句,才與王彧二人齊齊出門。
雖然安慰萬玉籌不要擔心案子的事,顏文卿心裏卻是半點不放心。
之前追蹤長生閣的小姑娘,最終還是丟了人的去處,這不等到下月便也沒有辦法再追蹤,而小姑娘失去蹤跡的地方,以及後來遇到那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東西出現的地方,偏偏就是,長生閣之前刺殺之人蓮瑞國舅爺,現在西平候侯爺的府邸。
侯府方圓幾戶人家顏文卿已經派人細細查過,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唯有這一處,他不得不謹慎行事。
這西平候爺原本就是一個行事乖張的主兒,朝事少問,卻是喜好與江湖人打交道,上次的侯爺府英雄會上,顏文卿已經見過不少在西平侯爺幕下的江湖客,其中有些俠名在外有的卻是惡名昭著,這西平侯爺也是葷素不忌,皆收入帳下,而且大有廣交天下江湖客之意。
這一回,到底長生閣的人是因為之前的刺殺還不曾達到目的而繼續在侯爺府裏等待機會,還是說接下來的目標是刺殺西平侯爺?又或者長生閣的聯絡地點在西平侯爺府邸周圍不知何處,那小姑娘和神秘男子出現在這裏隻是一個巧合?
素日裏和官場打交道的案子都是由顏文卿來處理,這回非但和被毒斃的蓮瑞國舅爺相關,案子還似乎可能牽扯到西平侯爺的安危,這件案子真是越來越複雜!
顏文卿自然也考慮過其他的可能性,長生閣的人會不會就隱藏在侯爺府門客之中?西平侯爺卻絲毫不知情被蒙在鼓裏,畢竟這侯爺不過聽聞江湖風雲,哪裏能辨得真假?又更或者……
更或者長生閣的人會不會和西平侯爺有什麼聯係?還是和蓮瑞國舅爺有什麼關聯?
還有一種可能,是長生閣的人在故布迷陣。
顏文卿眉頭緊鎖。
不過也因為這可能存在的各種情況,這個時候拜見西平侯爺,一來是若長生閣對西平侯爺有威脅,自然是由六扇門出麵保護侯爺借此追查長生閣的線索,一來若是長生閣與西平侯爺或西平候府有什麼關聯,也可以名正言順出入侯爺府查探長生閣的線索。不論哪一種,現下需得與西平侯爺不動聲色地打一次交道。而至於最後是查出什麼樣的結果,顏文卿卻是心裏沒底。
向侯爺問安行禮,又稟明了來意,顏文卿心有不安地看著西平侯爺,澧子曼的臉色。
澧子曼臉色不變微微點頭,開口道:“原來如此,不愧是六扇門的神捕顏神捕,這會兒便查出了毒害國舅爺的真凶蹤跡!不過沒想到,這大膽賊人竟然還在這杭州城內,真是大膽包天!此次前來,倒是顏神捕有心了!本侯甚為開懷!”
——顏文卿心中有疑,隻說是發現了疑犯蹤跡在杭州,也是想看看這侯爺的反應。
這會兒聽完侯爺的話,顏文卿不禁微微一皺眉,還沒開口再說話,那澧子曼倒是先打斷他,看向了顏文卿身邊的人:“說來,這位是?上次那位萬捕頭怎麼沒前來?”
顏文卿一愣,倒是王彧笑嘻嘻,從顏文卿身後上前一步,拱手做禮道:“小人王彧,是顏捕頭手下一名小將!有幸拜見西平侯侯爺,小人這是三生有幸!”
這話也說得平常,要顏文卿來說,倒是真難得見到王彧這般正經與人說話。
“小人鬥膽,此次小人與顏捕頭前來侯爺府,一來是為著這長生閣之人,既然刺殺了蓮瑞國舅爺,卻依然在杭州城內逗留,此等賊人居心叵測,會不會對侯爺不利,顏捕頭擔心不已日夜成憂,故而立刻率小人前來拜見侯爺;一來這蓮瑞國舅爺的案子始終還是要將凶手緝捕歸案,這賊人在杭州城內陰魂不散,六扇門眾人少不得最近在杭州城內,甚至侯爺府內出入追查,顏捕頭這更是擔心,跑了賊人事小,擾了侯爺的清靜和雅興才是吃罪不起!還望侯爺多多擔待體恤屬下等人!”
“哈哈……”
澧子曼聽完王彧的話倒是笑了,看了看身邊之人,此人正是侯府的管家喚做風福,矮矮胖胖年逾不惑一臉福相,見著侯爺看向他,也忙堆笑看著澧子曼:“侯爺。”
“看看,本侯說過什麼,這六扇門裏人才濟濟,這位王捕快想必也是一位能人,又如此能言善道,倒是叫本侯想要向連統領要人了呢!”澧子曼看著風福道。
風福隻是笑著稱是。
顏文卿聞言眉頭微微一皺,王彧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繼續笑嘻嘻道:“小人能得侯爺賞識實在榮幸之至!小人聽聞侯爺府上還有諸多英雄豪傑,傾慕侯爺仁德寬厚懷瑾握瑜,投於侯爺門下為侯爺效命,小人更是佩服之至!”
“嗬嗬,好說好說,本侯確實結交了不少江湖大俠朋友,說不上什麼門下幕僚,不過是交個朋友!”
“侯爺果然德厚流光高情遠致!”王彧笑著道,“此次小人跟隨顏捕頭追查賊人,還需得侯爺多多體諒,或會叨擾到侯爺和侯爺的諸位朋友,侯爺可千萬不要怪罪小人!”
“哦,無妨,”澧子曼點點頭,“之前本侯便與顏捕頭說過了,若是有本侯可以盡力之處,盡可開口,門下之人自然也是如此。”
“多謝侯爺!”
王彧又與澧子曼閑說了幾句六扇門內外的話,才與顏文卿齊齊向侯爺作別。
果然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顏文卿之前還多少擔心言語不當,少不得開罪這位侯爺,誰知道王彧幾句話卻是輕鬆自若,此行也算得拿了個“名正言順”的名號。
想到此,顏文卿不禁睨了身邊的王彧一眼。
王彧這會兒卻是嚴肅了神色,若有所思。
“表哥?”顏文卿心生疑竇輕聲開口。
王彧聽他開口,卻是恢複了平常臉色,嬉笑道:“怎麼啦小卿兒?”
顏文卿微微一皺眉,不悅道:“你又想糊弄我了?”
王彧一頓。
“方才你卻是在想什麼,這會兒裝瘋賣傻,可是糊弄我?”顏文卿瞪了他一眼。這王彧雖然總是看來嬉皮笑臉沒個正經,心思卻是慎密,剛才那神色一定是想到什麼要緊之事,怕是顧慮什麼又來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王彧見著顏文卿皺眉,心也軟了,輕歎口氣,道:“我哪裏糊弄了小卿兒了,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這個西平侯爺不簡單,像我這樣一個身份的下人他也能談笑風生,不露半點破綻,果然是老謀深算城府頗深。之前雖然也有不少風言如今見了麵才知道,這話裏話外的意思,他懂了幾分,說了幾分,我卻是不敢說。”王彧微微皺了皺眉頭,又緩緩舒展開來。“你懷疑的事,依我之見,倒不必先否定了去,這位侯爺到底和長生閣有沒有關係,還真說不準,許得,許得……”王彧轉頭看了看顏文卿。
顏文卿微微呆住,王彧見狀嗬嗬一笑,伸手刮了顏文卿的鼻梁一下,笑道:“怎麼?見著表哥這麼正經說話,嚇到了?還是佩服你哥哥這樣英俊瀟灑,聰明過人?”
顏文卿倒是沒理會他的調笑,隻順口道:“你的能耐我卻還能不清楚麼,好歹你也是我表哥。”
王彧聞言倒反而露了驚訝之色,轉瞬即逝換做一張笑臉,卻隻是低聲念:“你卻還有許多不清楚……”
顏文卿轉頭看他,他卻換做平日的嬉笑道:“小卿兒就是嘴硬,佩服哥哥便直說不好麼?”
顏文卿聞言卻是眉頭一皺。
王彧見他模樣倒是笑了,壓低聲音道:“好好好,說正事。這侯爺能將諸多江湖俠客收入帳下,絕非常人,剛才我胡亂試探他一番,他也順著我的意思往下說,這人絕對不簡單。小卿兒不是也有許多懷疑,這才特意要我和你一同前來麼?”
顏文卿臉色一腆,輕推了忽然靠過來的王彧一把:“我這不是懷疑,不過是推測,師傅說過了,查案的首要便是要多做推敲。這長生閣的事本來就複雜,是圖謀不軌,是早有陰謀,是巧合還是迷陣,什麼可能都要有證據才能見得分曉。至於……若非玉籌受傷,我便也請不動你王大師傅!”
王彧噗地笑出聲,順著他的意思笑道:“是是是,我這便回去下麵給你吃!”
顏文卿白了他一眼,不禁也笑自己孩子氣。
這話雖然說得輕鬆,可也真是沒那麼簡單。
長生閣的人在侯爺府周圍失去蹤跡,若說是隱藏在侯爺府中,若說可能與西平侯爺有關,但是西平侯爺才從關外回到中原,怎麼會和在中原武林作惡多年的長生閣有關?會不會是侯爺並不知情,門下人之中與長生閣有關?又或者是和蓮瑞國舅爺有關?這國舅爺又怎麼和一個殺手組織扯上關係?還是說果然是這個長生閣毒殺了國舅爺還不算,還授命要毒害西平侯爺?那麼到底是誰和一個國舅爺一個侯爺有這樣的深仇大恨?還是一切都是巧合?一切都是長生閣的人為了迷惑六扇門而布的局?
似乎每一種猜測都有可能,每一種猜測卻都沒有足夠的證據和線索。
顏文卿想著便覺著頭疼,不禁又輕輕歎口氣。
王彧見著他歎氣便輕輕搖頭,安慰道:“無妨,表哥陪你繼續查下去便是。至於這西平侯爺的事,你先與師傅說一說,我也想法查他一查,心裏有底,你便好行事了。”
“嗯。”顏文卿心帶感激應了一聲。
見他臉色好轉,王彧也才笑了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