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上 第六一回.俗事凡塵皆為空 酒逢故人飲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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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與莫日晞分別,楊南丞心中半分安心幾多惆悵,雖然多少還是有些擔心莫日晞的傷,可想到他也不是個受人欺負的主,也便不再多想。連日騎馬往蘇州而行,此刻楊南丞的心中隻掛記著江若初。
途中才聽聞武林大會之上,師兄劉昌雲如今已是代武林盟主,江湖各大門派果然也摒棄前嫌同仇敵愾,開始尋找和九蓮魔宗相關的線索,首當其衝就是要找到當年前往九蓮魔宗,為中原武林伸張正義的“屠魔九英”中的另外八位前輩。
之前江若初曾提起,除了武林盟主黃尚,其餘八位分別是少林海惠大師,滄海派的“瀟湘飛雨”邱雨田,嵐山派“薛公子”薛步橋,月眉山莊的“月眉雙青”武青嵐和武青璉姐妹,滄州“冷劍無雙”西門絕夫婦,以及瓊山派的“子母飛劍”公輸琴。這幾人當年一時風光無限,是中原武林的大英雄,但是在與魔教交手之際,眾人也受傷不輕,之後逐漸大隱隱於市,鮮少再有江湖傳聞,如今更是行蹤難覓。
原本若無那黑衣人半途出現,楊南丞該與江若初一同前往去尋找幾位前輩的下落。如今楊南丞隻身一人,一心想回去尋找江若初為先。可當楊南丞趕往蘇州陳府,江若初已經離開。陳家的血案也早在江湖中傳揚開眾說紛紜,還有關於江南三家原來是主仆的傳聞,看來是江若初與陳家齊家的關係竟然也因為這一次的滅門慘案被公諸於眾。楊南丞聽著茶室酒樓中的人言紛紛,心中也不是滋味,思慕之情也更甚,食不知味,總是捏著江若初扔來的袖袍怔怔發呆。
在蘇州盤桓數日也不見江若初的人影,楊南丞無奈隻好前往揚州“映雪莊”,豈料也是人去樓空,留在宅子中的小侍女也說不清楚江若初的行蹤。前路何去楊南丞並無頭緒,不過料想江若初也是心懷天下的男兒,或許還在金陵盟主“逸仙居”與其他人商討對策,於是又出發前往金陵。
來到金陵逸仙莊沒有見到江若初,卻是見到另外一位故人。
“義兄!”楊南丞見著山莊小院院門邊站著的人,便笑著上前。
秦逍本與人說著什麼,見到來人也是淡淡一笑,對身邊人點點頭,才迎過來:“義弟怎麼這才來?”
楊南丞下意識看了看走開的人,打扮平常並不眼熟,隨口問了一句:“那位是?”
秦逍微微一低眼:“不過是一位家仆,這次出門兄長不放心叫他隨行。”說罷淡笑著道,“別說那了,倒是你怎麼這會兒在金陵來了?巧的我還沒出城不然便又錯過了。”
楊南丞掩不住見到義兄的歡心,聞言卻是長長吐了一口氣,輕輕搖頭:“說來話長。”
秦逍看他臉色,想了想,拉著他就往逸仙莊外麵走:“既然話長,你我兄弟二人邊吃酒邊說。”
“嗬嗬……好!”
二人齊齊往那天仙樓芙蓉閣去了。
二人才坐下,那小二就來唱喏。
“好酒好菜盡管上,今日我與我兄弟重逢可要好好喝一杯。”秦逍笑道,轉頭看著楊南丞,虛指了一指道,“你這風流漢子不知哪裏花前月下去了,這武林大會那麼大場麵,叫為兄我對著一班江湖前輩大俠,可真是為難為難!”
楊南丞聞言也是歉意非常,連忙拱手:“義兄辛苦,我這也是……”說到一半見著小二搬了好酒來,抓過一壇,噗噗一拍,瀟灑舉起:“不說多的,小弟食言在先,自當認罰!先幹為敬!”說完咕嘟嘟就倒了半壇進口裏。
“哈哈!豪爽!”秦逍哈哈一笑,也接過一壇,汩汩往嘴裏倒。
秦逍看楊南丞方才一番欲言又止,低手又取了一壇酒,給二人分別滿上,隻是笑著看著楊南丞也不問話隻管喝酒。
楊南丞知道秦逍懂他心思,心中不禁也感慨良多,也低手拍了酒壇封泥往嘴裏倒酒。
兩人對飲了兩三壇,這才對視哈哈大笑,何等豪爽暢意!
素日秦逍言談倒是也文雅,可兄弟兩人坐下喝酒便放開懷抱不見半點拘束。楊南丞性子本是率性,此番與義兄豪爽暢飲,更覺放浪形骸,這幾日的煩悶也仿佛被一飲而盡。
待得笑過,楊南丞心中煩悶更去太半,秦逍看他臉色好了許多,也才緩下手中酒盞,夾了下酒菜到楊南丞碗裏,也不急著問話。
楊南丞看義兄如此待自己,心中自是溫暖如春,想了想,舉杯又放下,開口道:“小弟來的途中已經聽說了武林大會的事,耳聞諸位江湖大俠都在尋找當年屠魔九英的下落,不知義兄怎麼還在金陵?方才還說要準備出城?”
秦逍了解楊南丞的性子,見著他不答反問知道他心中定然還有煩悶未去自然也不惱他,顧自喝了一杯,道:“你這風流漢子卻還來問我。之前我陪你二人去了那關外,本是約好了在武林大會之上見麵。這武林大會上大俠雲集英雄聚首,你這主角卻是徑自不出現,如今江公子又因為陳家之事離開了金陵,就剩下為兄我一人應付這些武林前輩,”秦逍淡笑著一攤手,“好不容易這才總算得空。正打算去與淩公子彙合,再去找你蹤跡。你倒是,自投羅網了。”
楊南丞聽著麵色微微尷尬,拱手做禮認錯,自罰三杯。
秦逍也不阻止他,見他喝了酒才繼續道:“別盡說我。倒是你,怎麼這會兒出現在金陵?之前的武林大會上,你師兄說你染病才未出席,究竟怎麼回事?”
楊南丞看著他微微皺了眉頭,低眼道:“一言難盡,我一會兒與義兄細說。義兄,若初和雪安,你可知道他們在哪兒?”
秦逍本見他苦悶難堪,可聽了後半句卻是一頓忍俊不禁笑出了聲:“哎我的風流好義弟啊……”抬眼看楊南丞,見他卻沒有笑意,這才總算斂了臉色,“怎麼了?你別急,淩公子他之前在武林大會上不見你甚是擔心,他怕你回武當就先回武當山了;我們約定我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以後彙合再去尋你。至於江公子,”
“若初怎麼了?”
“你別急,江公子沒怎麼,”秦逍看他急得站起身,忙拉了他坐下,輕輕拍拍他的肩頭,“他沒事,隻是,”
“隻是什麼?義兄?!”
秦逍想了想,才開口道:“我本以為你二人是在一起的。想來你應該早知道了,他與江南齊家和陳家的事。那蘇州陳家被滅門的事你可聽說了?”
楊南丞聞言卻是低了眼,點了點頭。
秦逍似乎沒注意他的臉色,繼續道:“那陳家滅門一事在江湖中引起軒然大波,不過最震驚的卻是,沒料到原來江南的三大名家,陳家齊家和小公瑾江公子,原來是叔侄關係。”秦逍說完看看楊南丞,楊南丞臉上並不驚色,看來果然早就知道。
楊南丞見秦逍看著他,也不否認:“這內裏關係若初之前提過一回。”
秦逍看他不想多說也沒多問,繼續說:“那陳家的事發了以後,這件事也傳揚開,陳家的後事也是江公子一手操辦。”
楊南丞點了點頭。
“那陳家的家業,還有其他蔭護在陳家的別的小門派的事,也落在江公子肩頭。我雖然有心相助,可畢竟那是人家家事,其他人也不便幹預,”秦逍看了看楊南丞,“況而我以為……”
楊南丞聽到這裏苦笑了一下:“那若初他現在人在哪裏,義兄可知道?”
秦逍搖搖頭:“許是在陳家,許是……”秦逍也說不出來,“說來之前在武林大會之上,江公子似乎也說你們二人有點,誤會?”
楊南丞悶悶地嗯了一聲。
秦逍微微皺眉:“別怪為兄的多嘴,那江公子本是金貴公子哥,嬌生慣養,有些脾氣是應該的,你我糙漢子大老爺們讓他三分又如何,無傷大雅啊!”
一語擊中楊南丞心中痛處,不禁連喝了三杯下肚。
秦逍看他心中有苦楚,拍拍他的肩,陪他也連喝了三杯。
看著秦逍如此待自己,楊南丞心中感動,長歎了幾回氣,可終究不知該如何向秦逍把這段連自己都理不清楚的情債說明白。
秦逍也不追問,又端了酒壇,推了一壇過來:“哎,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皆不如兄弟酒酣!今日為兄陪你一醉方休!明日愁來明日愁!”
“好!”楊南丞大聲一喝,接過了酒壇又是底朝天。
兩個大酒桶來回喝了幾壇,臉上也堆滿紅光。
楊南丞盡飲一碗,開口道:“對了義兄,我路上聽聞眾人皆在尋找當年屠魔九英幾位前輩的下落,不知道是否已經有了頭緒?”
秦逍一邊慢慢喝酒一邊答話:“嗯,少林方丈曾雲,那空悔大師雲遊四海不知蹤跡,青州萬梅山莊三年前付之一炬以後,西門絕也沒人再見過,”秦逍放下酒碗,“另外幾人倒是有些頭緒,不過還沒有聽聞哪一家先找到了。”
楊南丞點點頭。
秦逍看看他,繼續道:“原本我與淩公子打算去尋了你,便一起去找找幾人下落,故而倒是有聽聞那位‘薛公子’似乎在江州饒州一帶出現過。”
聽到秦逍提淩雪安的名,楊南丞倒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秦逍看他臉色,道:“我知道你擔心他,淩公子便也不是什麼胡來的人。”
楊南丞點點頭:“嗯,雪安他心性純善天真無邪,這些江湖是非若是能不讓他沾染便是最好。”
秦逍淡笑給他斟滿一碗酒:“我知道,所以才讓他先回去武當,叫他等消息也免得他在外遇到什麼凶險。”
楊南丞抬眼感激地看看秦逍,又飲下一碗。
二人沉默片刻,楊南丞看看垂眼飲酒不追問自己的義兄,心中何止感激,想了想開口道:“義兄心懷天下才是俠義之舉,說來慚愧哪裏如我這般總是為著兒女情長之事糾結難安,讓義兄擔心了。”
秦逍隻是看看他,淡笑著搖頭,淡淡開口:“人不風流枉少年,既然是你知己紅顏你念想他自然應該,是你兄弟子侄你擔憂牽掛當然無過錯。”
話雖簡單,卻叫楊南丞心中又一暖,還不及開口,卻聽到秦逍繼續開口打趣道:
“怪隻怪,如那淩公子說的,你這糟踐胡子我與淩公子不待見,卻是見著有旁人如何喜歡!怪哉怪哉!”
“哈哈哈……”
二人笑罷,楊南丞心中舒爽許多,繼續問道:“說來,江湖上可還有旁的事?我看這逸仙居裏也沒幾個人在,連同文宣也不在,可是發生了什麼別的要緊事?”
秦逍點點頭:“倒是有一些,這一次的武林大會有一些門派不曾參加。江北幾個門派因為這一次門人失蹤的事互相爭鬥,怕是還不知道門人失蹤的緣由。故而代盟主劉掌門吩咐華山派的幾位前輩前去調和。莫離山莊和瑤海派以及周圍幾個小門派也是因此死傷無數,諸如此類的事可不少,”秦逍輕輕歎氣,“總之是多事之秋。”
楊南丞聽得也是皺眉。
“至於你說的文宣,可是黃盟主的世子?”
“啊,正是,”楊南丞麵色微微尷尬,“之前和師傅來逸仙居,黃盟主待人寬厚,錯愛小弟,戲言要結拜來的,義兄見笑了。”
秦逍低低笑出了聲,看了他一眼倒沒多說什麼,繼續道:“武林大會之後,倒是確實沒有見過黃公子,怕是,”秦逍停了停,“劉昌雲劉代盟主現在主持大局,黃公子或許也是重任卸下才去尋找父親的線索了吧。”
楊南丞點點頭,心中卻似有何物堵塞胸口,不禁又皺了眉頭。
秦逍看他不語,也忙開口勸慰:“你不必擔心,一切有劉掌門主持大局,這門派爭鬥本來也是司空見慣,黃公子赤子之心擔心父親也是情理。”
楊南丞聽他說話也沒有反駁,何況他也還有許多事情要去處理清楚。
“哎,不提了,我們還是喝酒吧!”
和義兄痛飲一夜,楊南丞心中煩悶也去得太半,聽秦逍說了許多江湖恩怨情仇之事,倒是叫人不得不唏噓感歎。
第二日,兄弟二人城外話別。
“義兄,雪安就拜托你先照顧,待得我找到若初,我四人再同遊同飲!”
“好!”秦逍笑著拱手,“待我去少林一趟便立刻去武當接淩公子,你放心!”
楊南丞也回禮拱手又忽然想起一事,道:“對了義兄,另外還有個人想請你也順便幫我打聽一下,”
“打聽人?什麼人?”
“一個叫諸葛無雲的人,你去少林的時候可順便問上一問少林幾位前輩可有曾聽聞。”楊南丞道。
“哦,好。這是什麼人?”
“還不知道,隻知道他是個木匠,現在是白鶴山莊的上門女婿。”楊南丞回答。
“木匠?白鶴山莊的人?”秦逍挑挑眉,“好,我盡量打聽。”
“多謝義兄,那麼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義兄保重!”
“保重!”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