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並不是全無收獲，但是在九蓮魔宗總壇看到的一切，知道的一切，讓三人都喘不過氣來，一路上都沉默著。
    庫西克拜之前去尋找水源不但有所收獲，還意外在水源之地遇到了另外一支行商隊伍。四人有幸得到商隊收留，總算是安然無恙回到了關內。
    才剛入關就見著三五人的馬車隊向著幾人而來，卻原來是秦逍的家仆。
    “這……”
    秦逍聽完家仆的回話，轉過身來卻有些為難地看著楊南丞和江若初。
    “怎麼了義兄？”楊南丞遞眼看了看秦逍身後的家仆，個個微露疲乏憂愁之姿，“可是有什麼為難處？”
    秦逍淡淡苦笑了一下，低眼想了想才拱手道——這本也是位俊俏公子，跟著一趟沙漠之行，麵容都消瘦蠟黃了許多，雙手也幹枯——
    “這實在是難以啟口，這江湖多事之秋，你我男兒自是應當效盡犬馬，死而後已才本是俠義之道，可……”
    卻原來是秦逍數月不歸，家中老母思念成疾，家中大哥喜添麟兒，故而來了家仆來接秦逍回家。
    楊南丞聽完嗬嗬笑了，心中卻是幾分羨慕又幾分憂愁，羨慕秦逍兒行萬裏高堂掛牽，憂愁的卻是自己的家人，他的師侄和師兄卻不知所蹤。
    “義兄，兒行千裏母擔憂，你自當回家探望以盡孝心，家中有高堂可侍奉實乃人間幸事！其餘江湖煩擾事自可以交給愚弟我先行處理，待得義兄與家人團聚罷了，你我兄弟再相會於江湖便是！”
    別過秦逍，楊南丞和江若初回到蘭州，重金酬謝了庫西克拜，又與采衣彙合後，雇了馬匹繼續往陽曲而去。
    “呼……”此刻已是三更天，楊南丞輕輕吐了口氣，——這一處四下不著，前不見村後不著店，三人隻能在這破廟裏歇息——江若初和采衣都疲憊入睡，楊南丞卻睡不著。
    師兄張鬆溪和師侄餘天堯失蹤的事，九蓮魔宗滅教的事，武林盟主黃尚失蹤的事，他的腦子根本停不下來去想這些。抬頭看著許久不見的中原的夜晚，他忽然好懷念武當山來，那時候和師侄們，和師傅在一起的日子何其愜意！
    忽然，他感覺到了一股氣息，手輕輕按了一下熟睡著的江若初的肩頭，想了一想，輕身上了廟頂。
    這破廟並沒有奇特之處，倚北有土坡是片不毛之地，雖然旁邊有路，卻是多年失修，稍微不遠隻見到一些零散的樹木相互遮掩，一地荒涼。周圍也並沒有太多藏身之所，夜風吹的旁邊的枯樹發出沙拉沙拉的聲響，楊南丞警覺地查看著四周，方才他確實感到了人的氣息，而且似乎還有幾分熟悉……
    “……”
    假意要再跳下去，楊南丞微微俯身，卻是突然轉頭雲手推出，隻覺得眼前一個黑影向上一躍，抬眼卻隻是一塊黑色絲紗，迎麵卻是淡淡的香味，說不清楚是藥香或者花香。
    楊南丞心念著一頓，卻是被對方從下至上起身撲了過來。
    “不好！”哪裏敢怠慢，左右分鬃再一運力轉手，立刻將對方推送出去。
    誰知對方卻是反手一招朝向楊南丞雙耳，楊南丞連忙後坐展手接一招揮琵琶，右手轉掌推向對方下腹。
    對方身形一閃，本應當退開，誰知卻反而側身順勢撥開楊南丞左手，滑入他兩臂之間，身體的重量傾軋而下。
    “！”楊南丞一驚，麵上卻是撲來嬉笑般的吐息。對方黑紗掩麵不知何人他自然也不敢疏忽，手腕一轉，再翻身將對方壓於身下，趁對方一時失力，將對方雙手擒住往頭頂一收，左手壓住對方雙手，右手卻是兩指劃向對方喉頭命門：
    “什麼人！？”
    沒想，被製住要害的對方卻是低低笑出了聲，那聲音帶著些許慵懶，而且似曾相識。
    楊南丞一把扯開了他的麵紗。
    “是你！？”
    媚眼如絲，發如月色，此刻笑盈盈舔了舔自己的唇，卻叫人覺得仿佛毒藥一樣，誘惑而充滿危險。
    “卻才見麵，你又將人家壓在身下，壞男人……”
    叫人酥軟的笑罵聲從那雙薄唇吐出，楊南丞不禁吞了口唾沫，卻終於隻是忍住低低問了一句：
    “你為什麼在這裏，莫日晞……”
    雖然臉色嚴肅，手裏卻不禁鬆了勁。
    舞妖又笑了，更加妖治地再舔了舔唇：“你還記得我的名字，不枉我如此念想你……”說著，收回的手指卻在男人心口畫著圈圈。
    腦海裏暮然回憶起那銷魂一夜，楊南丞麵上也起了熱度，雖然一度以為那不過是自己一席春夢，可如今又要怎麼否認這熟悉的氣息和容貌。
    一時分神，舞妖的手指卻已拉開了他的衣裳，直接撫上了他的胸口。
    楊南丞一驚，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房頂下的江若初，一把抓住了舞妖的手，皺眉道：“你為什麼在這裏？你，又到底是什麼人？”這裏荒郊野嶺，四下無人，怎麼會偏偏遇到他？
    舞妖卻是不答，手也任憑他握著，腿上卻不老實，輕輕蹭著男人的腿：“我啊，是……是來找我男人的發情小妖怪，你可信？”說完自己卻是吃吃笑了。
    楊南丞有些心急，聽他言語麵上也燥熱，又下意識地瞄了一眼屋頂下麵，看來下麵的人沒有覺察，低手按了一下舞妖騷動的腿：“休要胡言，這裏荒郊野嶺，你怎麼會在這裏，又怎麼知道我在這裏的？你到底是什麼人？”
    舞妖卻是不搭理他，又摸上了他的胡子：“些許日子沒見著你，看你臉也瘦了，胡子又長了，不過卻更叫我喜歡……呼呼……”
    “你……”楊南丞感覺拿他沒法子，剛要再開口，舞妖卻突然吻了過來。
    “嘖……”說是吻著，楊南丞卻覺著嘴角被咬破，離開他的臉的舞妖卻是壞笑著看著他，唇上流著自己的血：
    “你一直看下麵做什麼？裏麵那個小白臉，是你相好的？”
    這句問的楊南丞臉色一紅又一沉，隻差沒立刻捂了舞妖的嘴，卻是心虛地壓低了聲音：“休要胡說！我與若初……情同手足，我將他視作親眷，你若再胡說我可不客氣了！”
    舞妖聞言卻是又吃吃笑了：“你可對人家客氣過麼……壞男人……”邊說著卻是放肆地順著男人的心口摸索向下腹，“不是就不是麼，那種小白臉哪裏懂得伺候男人，怎麼可能滿足你……”
    “！”舞妖的手說著就要摸上自己的要害，楊南丞一驚，聽他這言語卻是要越來越露骨，麵上發燒地壓低了聲音，將他的手一把拉起，“跟我走！”語畢，拉起舞妖輕身而起，瞬間已離破廟遠去。
    二人遠去了，破廟裏的江若初卻是默默睜開了眼。
    這破廟裏本來簡陋，入夜更是透風，江若初哪裏能睡得安穩，何況自己所愛慕之人此刻也是毫無顧忌躺在身旁，半夢半醒之間卻是聽到房頂兩人的對話，本隻是微微不悅那汙言穢語，可聽得楊南丞一句辯駁卻是叫他瞬間覺得心涼透了。
    “……情同手足，我將他視作親眷……”
    他自是知道楊南丞正值青春韶華，交結甚廣，但凡與他交結不喜歡他的人又能有幾個，風流倜儻風流便也是罷了，卻未想，他如此心屬楊南丞，在楊南丞心裏，他卻隻是如同他那些師侄們一樣的存在。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對楊南丞的心意，難道這些日子裏的溫柔體貼，都是自己誤會了麼？他毫無顧忌地摟著同為男人的自己，是因為他將自己當做師弟而非，心上人麼……
    “……情同手足，我將他視作親眷……”
    江若初忍不住苦笑著，
    落花是有意，流水卻無情……若然如此，你又何必對我那麼溫柔……
    江若初用力捏著自己身上楊南丞的外套，沉沉地閉了眼。
    昏昏沉沉暫且算是睡到了天明，江若初吩咐采衣收拾了一下行裝，此刻已經快要卯時，卻才見著楊南丞從外麵回來，看他臉色甚為疲憊，見到了自己卻不自覺移開了一下眼神，才又淡淡笑了笑。
    “我剛到外麵走了走，你們醒了啊？”
    ——根本就不會說謊。
    江若初看了看他，點了點頭。
    “你沒事吧？”靠近了，輕輕地詢問了一句，臉上也是分外溫柔。
    江若初覺著喜歡他這個臉色，但卻隻是搖頭：“我沒事。”
    見著他還是不放心，江若初心中不禁又有些甜蜜，忍不住險些問出口“昨晚那人是誰？你們做了什麼？”可終於生生忍住。想要說服自己楊南丞不過是敷衍那人而已才會否認對自己的好，可偏偏心中鬱結始終不去，見著楊南丞心中有虛卻又擔心自己的神情，江若初輕輕推了他一下，
    “我沒事，不過阿南，”
    “嗯？”
    江若初輕輕呼了一口氣，才轉向他：“九蓮魔宗和楊倚天的事，這次你先一個人去丐幫與幫主交代一下吧，我……”說著卻勇氣不足似得低了頭，“我這外出數月不曾回家，怕奶娘叔伯擔心還是回去一趟的好。因為我們取道向南，所以要和你，分道揚鑣了。”
    楊南丞雖然吃驚，但想想，他說的也在理：“那我先與你一起去……”
    “不用了。”江若初又打斷了他，這次連采衣也吃驚地看了他一眼，“我是說不必了，九蓮魔宗的事情事關重大，這邊我和采衣去辦就可以了。”
    “無妨，這邊的事也不怕耽誤，我擔心你……”楊南丞話到一半，江若初竟然又打斷了他：
    “不用擔心，我和采衣一行不會有什麼危險，隻是回家而已哪裏好擔心的？倒是阿南你，”江若初似乎怕他起什麼疑心，淡淡笑了笑，“沙漠之行讓你吃了不少苦，這一路回去以後，不如回武當將養些日子吧，你師侄師傅定然萬分掛念你了。”
    楊南丞說他不過，自然隻能聽他的，雖然很是在意今天江若初的態度有些不一樣，忍不住問了一句：“昨晚，……”心虛著沒將話說盡，但是卻依然被江若初不解地搖頭帶過去了。
    “那，阿南你多加保重，我們，後會有期。”江若初笑著向楊南丞一拱手，與采衣上了馬車。
    采衣坐在搖晃的馬車上，看著自己的少爺，似乎身心都疲憊不堪，隻叫人心疼不已。輕輕撩開車簾，遠遠的，還可以看到楊南丞騎馬緩緩向東而行，似乎也分外落寞。
    “少爺……”
    江若初輕輕揚了一下頭，又低了下去。
    “少爺，為何你要離開楊少爺？”
    江若初頓了一下，卻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又何嚐想要和楊南丞分開？隻是現在看著自己心愛之人徹夜不歸與一個明顯就對心愛之人有他想的男人共度一夜，自己卻要裝作不知道，笑臉相迎，如何能夠做到？就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問出口來，就怕更是叫他擾心，就怕他一句話，自己再也起不來。
    ——待得自己能夠忘卻這件事，至少還能笑著繼續做他的兄弟吧。
    江若初心中戚戚然地想著。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