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上 第一六回.虎踞龍蟠何處往 萬端之始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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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山毓秀似蟠龍,鑿嶺埋金又如何,紫金王氣生六朝,逸仙更在陵中臥。
武林盟主黃尚,金陵人士,武林盟主的府第“逸仙莊”也正建在金陵。
楊南丞江若初一行四人已經到了金陵。雖然舟車勞頓楊南丞卻是愜意非常,身邊佳人相伴,對他照顧有加,江若初果然如傳聞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兩位侍女也是才藝非凡,四人一路上自然不會無聊。這江若初為人俠義同時對人又心細如塵,隻叫這個邋遢道士心神蕩漾非常,旁人的羨慕眼光也叫他好生得意。
不過真是到了金陵,他卻又有些猶豫了。
“怎麼了阿南?”
看出他似乎有點心事,江若初輕聲問他,此刻他們正往逸仙莊的路上,因為攜帶女眷不方便,隻是二人同行。
怕多生變故,他們也沒有多做歇息,雖然已經接近戌時卻也準備先行去打探消息,隻是從進城到現在,江若初看到楊南丞似乎總是思前想後欲言又止方才有一問,但楊南丞終於還是隻笑笑:“沒事沒事,走吧。”
“二叔!怎麼也不等侄子去接你!”
這次輪到江若初吃了一驚。
二人進了逸仙莊,家丁引路在前,剛進大廳,從內堂疾步而來的華衣青年卻是笑臉迎向二人。看他身著白色金袞華服,玉樹臨風,左眼下一顆淚痣,看這人年紀也是二十出頭,這口裏的“二叔”難道是……
楊南丞看江若初疑惑,似乎有點尬尷地衝他笑了笑,又轉頭拱手迎向對麵的青年:“文宣別來無恙,倒是我如今才來拜會實在是慚愧慚愧,而且,這‘叔叔’的稱呼不是說了不必了麼。”
對麵喚做文宣的男子笑笑:“二叔這話說的,爹爹說了,這結拜的酒沒來得及喝,卻也是當二叔做兄弟,雖然我們年紀相當,這輩分怎麼能亂?而且,最近江湖朋友來得多,二叔霽月光風一貫不想惹人口舌才是難得來一趟,哪裏慚愧了!是我這個做子侄的沒有到武當去給叔叔請安才是理虧,當罰當罰!”
聽這來回說辭,卻原來他與黃盟主有結拜兄弟之誼?江若初倒是之前未有聽說,不過聽黃文宣的說話倒也確實是楊南丞的為人,想及此,江若初不禁望著楊南丞笑笑。
——而對麵這位年輕人就是黃盟主的公子了,看他言談舉止倒是確實落落大方情理雙至,頗有些江湖大家的風範。
“……文宣知道二叔此行目的是為爹爹失蹤的事,這一路從武當到金陵一定是勞苦無比,侄子已經為二叔準備了客房和晚食,二叔先到客房休息片刻,酒席馬上就好,我們吃酒好了再好好說話。”黃文宣這樣說著,卻是忽然發現了一直在楊南丞身後的江若初,本是笑著的眼卻是猛然睜大了,頓了一頓,才開口:
“文宣真是太怠慢了,這位,”
話卻是半路住了,麵上些許失禮露骨地打量著江若初。
江若初頓了一下剛要做禮,楊南丞卻是先支手在二人之間順手推向江若初麵前介紹道:“文宣,這位是人稱‘小公瑾’的江若初江公子。若初,這位是黃盟主的大公子,黃文宣。”
江若初拱手做禮:“幸會幸會,素仰盟主和黃公子大名無緣得見,今日有幸識荊三生修緣,區區在下江若初有禮了。”
對麵卻是絲毫不客氣地雙手托住了他的手:“哪裏哪裏,若初好生麵貌卻原來是江湖鼎鼎有名的小公瑾!果如傳聞美才周郎,文宣才是幸會之至!”說著,卻是沒有放手的意思,江若初不禁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稍微作力抽回了手麵上些許尷尬。
誰料黃文宣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不快,笑著伸手又拉住了他的左手手腕:“若初是第一次到逸仙莊吧,讓我親自領你遊覽一番再前往客房略敬地主之誼……”邊說著,手卻是不老實地順著江若初的手腕往上輕撫了一段又著力握住,看那望著江若初的眼神有些如狼似虎地癡迷,甚至有些下流。
無禮!江若初雙目一瞪,不過還沒有發作出來,楊南丞卻是笑著拉開了黃文宣的手,將江若初微微往身後拉了拉:
“不必有勞文宣了,這逸仙莊我也算做熟識,待會兒我領若初四處走走便好,此外,若初和我此行匆忙叨擾一夜便走,有勞文宣安排一間客房就可以了。”
從楊南丞身後,江若初看到黃文宣原本膩笑的臉僵硬了一下,然後又看了看自己,再看看楊南丞,才又忽然醒悟過來了一樣笑出了聲:
“哎呀,二叔您看我真是的,”說著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看向江若初的眼神似乎還有各種不舍,“二叔莫怪江公子莫怪,江公子如此風華絕代,文宣我這是見著美人就失了禮數……不過文宣真是羨慕叔叔有如此佳人美眷作伴身旁,文宣方才失禮了!江公子和二叔千萬千萬不要放心上!”
黃文宣和家丁退下後,關門走過來的楊南丞才舒了口氣。看坐在桌子邊的江若初不說話,他忙走了過去:
“若初,莫要生氣,文宣他其實是很好的年輕人,文武雙全性格也佳,隻是,就隻是這一點,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說到這裏,他頓了頓,之前他猶豫不決要不要帶著江若初同行也是因為這個,
“若初這樣一副好麵相自有傾城之貌,文宣這個脾氣嗜好自是要……隻叫我本是要告訴你,但是又擔心你誤會,所以這才沒有明言。”
聽楊南丞一句“傾城之貌”居然還說的那麼自然,江若初心裏暗自笑罵他卻也是不正經,麵上卻是依然嚴肅,開口似乎有責怪之意:“可是叫人當我做女子輕薄於我,阿南就於心可忍?”
“這是哪裏的話!若是他人哪裏能有活路,”楊南丞沒注意到江若初的打趣,連呼冤枉,“隻是文宣他還年輕,自是年少多風流,口無遮攔。我是知道他的性子的,一旦知道對方身有所屬,他也不會再多言半句加以勉強,所以才說你與我是……方才言語也是權宜之計,倒是我這一說反而叫若初誤會我是輕薄,這倒叫我好生為難不是?”
江若初見他樣子卻是忍不住笑出聲:“倒是確實沒有想到,黃文宣是這樣一個風流好色之徒,阿南真是煞費苦心。”這個倒真的是出他的意外——盟主之子黃文宣的傳聞江湖也有不少,都是各種仗義之事,為人樂道的,萬沒想到……
聽他笑了,楊南丞也明白他在取笑自己,這才鬆了口氣跟著笑出了聲:“你沒生氣便好,若初真是調皮,難怪采裳姑娘也是有樣學樣,隻不過今天可是要為難若初和我這個道士同房共眠了。”
楊南丞的話出了口,江若初不搭話倒是叫他尷尬,心虛不已,抬頭看他,江若初卻是更調皮笑著望向自己:
“怕是為難的是阿南,我可是被采衣從小到大訓斥說睡覺不老實的,若阿南被我睡著了揍了一頓,明兒可別來怪我。”
“哈哈……”
在逸仙莊用了晚膳,又休息片刻,黃文宣才揮手吩咐下人們都離去。
剛才的晚宴上,倒是如同楊南丞所說,黃文宣沒有任何逾矩倒是禮數有加,雖然看江若初的眼神偶爾會有些露骨。
“這沒有外人,”黃文宣正了顏色坐下來,看了看江若初,又轉向楊南丞道,“文宣也不必隱瞞二叔。”
“哦?”
“二叔來的理由自然是因為爹爹的失蹤,但,”黃文宣頓了頓,“外麵隻道是家父兩個月前失蹤,但其實爹爹半年多沒有任何消息。”
“!”楊江二人麵麵相覷,轉向黃文宣,“究竟怎麼回事?”
黃文宣麵上稍微尷尬,看著楊南丞道:“這,其實二叔也知道爹爹的脾氣……”
卻原來,江湖人傳聞黃尚在眾多門派有人失蹤以後,也失蹤了,但其實卻是半年前,黃盟主就忽然不見了蹤跡,但是因為他本人性格乖張,不受約束,所以家裏上下隻以為是他獨自外出未曾通告。
“直到上月,連同點蒼派門人已經有十數門派前來求助,這才知道幾個月未歸的爹爹也是失了蹤,”黃文宣一陣苦笑,“雖然之前我也有懷疑爹爹不是外出,但二叔你也知道爹爹他向來不喜人管束,之前也有外出遊玩半月不歸的時候,所以我也是不久前才深信爹爹並非外出遊玩。但是這次失蹤的人那麼多,又牽扯眾多江湖大小門派,我這個做小輩的也不便自作主張。雖然也有到處安排人去查找,爹爹愛去的地方也都著人去尋了,但卻一無所獲。而且幾位大門派的前輩掌門決定即刻召開武林大會,之前都是爹爹一手操辦,苦了侄子我最近也是為此忙得焦頭爛額。”
楊南丞聽得,心領神會點了點頭。
“我知道二叔這次來的意思,不過文宣愚魯,爹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確實未為可知,倒是反而想請二叔多多留意,但若是有文宣可以幫忙之處定當犬馬!”
聽完黃文宣的話,二人倒是真沒料到。
“文宣莫急,盟主吉人天相,不會有差池的。”楊南丞安慰道,又轉頭看看在想著什麼的江若初,“我與若初此次前來確實本要了解一下事情的緣由,倒沒有想到盟主的失蹤卻是過了那麼長時間,文宣可有任何線索?比如盟主失蹤前可有什麼不同?可有說過什麼?見過什麼人?”
黃文宣苦笑著,想了片刻,搖搖頭:“隻是平常,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黃兄,”江若初看了看二人,摸著鼻子凝想了片刻又開口問道,“盟主若是半年前某日不見了,我記得也是差不多那時候我才知道這件事,是因為元澗莊前來求助,他們的門人無故失蹤了。”
元澗莊是蜀南的一個小門派。
“黃兄,小弟鬥膽,在盟主失蹤前,可有其他門派的人前來向盟主求助?或者那時候,盟主或者黃兄可有聽聞門派中有人無故失蹤的事情?”
黃文宣皺眉想了想,一旁的楊南丞卻是看著玲瓏心思的江若初微微笑著。
“聽你這樣一說……”黃文宣抱臂用力回憶著,“去年臘月,倒是有嵐山門的人前來拜會,”一邊回憶著,黃文宣一邊點著頭,“當時因為我得了風寒不便見客,所以並不知道爹爹與嵐山門的前輩聊些什麼,但是那天之後爹爹確實心情不是很好。後來……”
嵐山門?——二人對視了一眼。
“對了,”黃文宣忽然記起什麼,一擊掌,望向二人,“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關係,我記得嵐山門的人走了以後,爹爹倒是與平常無異,直到後來過了年關。我記得那天還下著雨。我風寒剛愈陪著爹爹在前廳裏下棋,本是好好的,可過了午時卻不知道什麼人送禮到府上。那時爹爹見到對方送的小玩意兒臉色有些變,當即回到自己房間,入夜了也沒有出來用晚膳。之後好幾天都沒有出房門,我原以為他隻是心情不佳,因為隔了三五天爹爹似乎又回複平常隻是不提前事。再後來,也就是正月底,廿一廿二也記不清了,爹爹就不見了蹤跡。”
“送禮?是什麼禮?誰人送的?”
“正月裏來莊裏拜年的人也多,沒特別注意這送禮之人的模樣,隻道是哪家的家丁。至於這禮,雖然有素貼,卻不見落款,所以也不知道什麼人送來的。帖子當時爹爹拿走了也沒在別處瞧見,怕是已經丟掉或燒掉了。至於送的什麼東西,當時也沒有覺得有異不曾細看,隻是漆黑的小盒子裏,裝著一個……玉球。”
江若初眉頭一皺,看了看楊南丞才問:“玉球?”
“嗯,就是很平常的一個球狀玉石,我記得,”黃文宣忽然高聲呼喚,“雷銅!”
應聲而進的是一位瘦臉皮黑的家仆,看模樣應該是黃文宣的貼身侍衛:“少爺什麼吩咐?”
“正月底爹爹收到的那個小玩意兒,老許應該知道的,一個漆黑的小盒子,你去與我拿來。”
雷銅轉身出了門,黃文宣轉向二人:“當時覺察爹爹臉色有變,所以我也有看那玉球,可真的就是一個玉球,不過手掌大小,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不一會兒,雷銅奉命拿來了那個小玩意兒。
隻是一件看來平常的漆黑禮盒,打開來,裏麵紅色綢緞上,放著一隻翠綠玉球,大小不過手掌可握,整個玉石也是一般光潤,但看那紋理倒是有些亂,實在看不出來有何特別之處。
江若初輕輕拿起了那玉球,心裏微微有些疑惑,再細細看了,發現這光滑玉球上有一處非常非常細,難以覺察的小孔,似是人為又或許隻是瑕疵,此外再無其他。
抬頭看看楊南丞和黃文宣二人,也是一臉不解。
“這看來確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不過我也並不懂玉石,隻是看著玉石的紋理奇特,或許是有別的什麼說法。”江若初輕輕放下了玉石,看向黃文宣,“黃兄,小弟倒是有個不情之請。”
“江公子何必見外,但說無妨。”
江若初看了看楊南丞,才道:“我二人本是來尋線索,如今看來似乎隻有這個玉球可能隱藏了什麼線索,我們三人之中沒有人懂玉石,可否將這個玉石暫時借與我二人,尋個懂玉的人看上一看,或許能有什麼別的發現。”
“嗬嗬,江公子果然是心思細膩,就如你所說,”黃文宣笑得燦爛,轉頭又看看楊南丞,“二叔,爹爹不在,文宣最近都是要負責山莊的管理和操辦來年武林大會的事,這尋爹爹的事交給二叔我也放心,恐怕真的是要勞煩二叔和江公子多多操心了!若是有半點線索千萬要通知侄兒!”
離開了逸仙莊,二人到客棧與采衣采裳彙合。
“阿南可知道有什麼人懂玉石的麼?”江若初轉向楊南丞,“這個玉石,怕是也有些年月了。”
“這個倒是有的,也近,這金陵城裏就有一處。”
“哦?”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