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卷 山水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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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年其實還隱瞞了一樣——神仙血,可治天下萬物。
可是他不能說。
楚白又和薜蘿談了些什麼,何年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滿腦子都是一些奇怪的片段和畫麵。
奇怪了,何年抬起頭直直地看著楚白。
不會吧?
楚白也感應到何年一直在看自己,有些不解。
“何年?你怎麼了?”楚白戳了戳何年的胳膊。
何年回過神來,趕緊搖了搖頭。
“我沒事,你們繼續。”
楚白又看了何年兩眼,總覺得何年的神色有些古怪,也就不再多留。
兩人離開北疆,路上何年還是怔怔地看著楚白發呆。有好幾次都差點撞樹上了。
最後楚白停了下來,拽住何年問道:“你怎麼了?”
何年蹙著眉,有些不知道從何說起,醞釀了很久才低聲道:“你知道嗎?我剛剛腦子裏突然浮現了很多很多畫麵和片段。”
“什麼意思?你被鬼附身了?”楚白忙翻過來轉過去地圍著何年轉了幾圈。
“不是,你別轉圈。”何年拉住楚白的衣服,有些焦急地問道:“楚白,你見過神仙嗎?”
楚白愣了愣,點了點頭。
“有一個手裏拿著拂塵的神仙,好像穿著白衣服。”何年閉著眼睛,使勁想看清腦海裏的那些畫麵。
“我見過,他是清元帝君。”楚白聲音淡淡的,但是帶著肯定。
“清元?”
何年有些迷惑了。
“我會什麼會看到你和清元呢?對了,在竹枝岸,我也做了一個夢。夢裏就是清元和墨譽。”何年聲音帶了一絲惶恐。
楚白也發現了問題。
何年為什麼會看到那麼久之前的東西?
“楚白,我覺得很奇怪,但是我不知道怎麼了?我特別慌現在。”
何年握著楚白的手,聲音都開始發抖。
楚白也緊緊握住何年的手,抬起頭看了眼天空。
陰沉沉的,就好像在醞釀這暴風雪一般。
“何年,咱們先離開這。暴風雪一來,就徹底迷路了。”楚白皺起眉,有些著急。
何年點了點頭,禦劍準備和楚白一起離開。但是身體卻搖搖晃晃,一頭往地上栽去。
楚白趕緊接住下墜的何年。
“何年,何年!”
但是何年已經沒有了意識。
楚白又抬起頭看了眼天空,烏壓壓的一大片黑雲。雲彩裏甚至帶有幾絲靈力。
楚白抿了抿唇,抱起何年。禦劍往平寧山飛去。
烏雲就好像有眼睛一般,跟著楚白一直在擴散。
半邊天都暗了下來。
楚白眼底的眸色越發暗淡了下去。這種情況,好像是——
一道閃電猛地劈下來。楚白差點被閃電打到。
金色的符文從地麵以下升起,將何年楚白兩人困在其中。
“佛經?”楚白從劍上下來,站在地麵看著四周密不透風的金色經文結界有些發愣。
“何氏何年,功德圓滿。既有仙途仙位,吾等在此,為爾渡劫化難。”
佛祖滄啞的聲音緩緩響起,莊嚴又神聲。就好像戰鼓的鼓聲一下一下有力地敲擊著楚白的耳膜。
“功德——圓滿?”楚白抱著何年,抬頭看著天,聲音顫抖著問道。
“他一定要成仙嗎?”楚白緊了緊抱著何年的手臂,有些不知所措。
佛祖不會回答,神明也不會回答他。天地之間安靜得嚇人,楚白隻能聽見寒風料峭的聲音和自己粗沉的呼吸聲。
“他,說他,不會的。”楚白的眼淚一下子就撐不住了,好像隻是眨了眨眼睛,眼淚就流了出來,一瞬間就淌了滿臉的淚痕。
“仙途仙位,多少人求而不得。”佛祖聲音沉重地響起。
楚白跪在地上,身體抖得就像篩糠。他把何年死命地摟在懷裏,就好像在保護自己最珍愛的東西。
“你們不能帶他走,他不走!”
楚白咆哮著哭出來,滿臉是淚。眼睛裏一片猩紅,甚至連指尖都繃得痛紅。
“何年,何年——你醒醒,你看看我。你別走,你不走行不行?我對你好,你不走行不行?何年,何年!”楚白哭著求何年,眼淚滴滴答答地砸在何年的衣襟上,洇濕了一大片。
烏雲更加深重,天地之間暗得讓人有些害怕。閃電在雲層裏麵穿梭,時不時發出瘮人的轟隆響聲。
“何年,你醒醒!”
一道閃電猛地從烏雲裏劈出來,直直地朝著何年打去。
楚白擋在何年的前麵,替何年受了這一下。
“何年,你都答應過我的。你說你不走,你怎麼反悔了?你說你是不是挺壞的。在我心裏頭——你現在比遺歡還壞。”楚白抱著何年叨叨低語。
一道又一道地閃電接連劈在楚白的身上。暗紅色血從衣袖裏蜿蜒而出。很快地就染紅了身邊的雪。
“何年,你聽我說。你一定要回來看看我,你別把我忘了——嘶——我哪也不去,我就在平寧等你,或者在楚白山。”
一道閃電又迅速劈了下來,楚白受不住地猛地低了下去。五髒六腑就好像碎了一般,腹中的血也吐到了何年的衣袖上,楚白直起身子,擦了擦嘴角。臉上依舊帶著點悲戚的笑意。
“何年,把你衣服弄髒了。可是誰讓你非要走呢?”
飛升的人要受十一道天刑。
最後一道落下時,楚白已經痛到連手指都不能伸開了。滿身都是血,就好像是從死人堆裏走出來的一樣。
可是何年還是幹幹淨淨的。楚白用最後那點靈力給何年捏了個淨身訣。
去當神仙,不能太狼狽了。
何年的身體慢慢地變輕。楚白費力地睜開眼睛去看何年。
“何年,你別忘了我啊。我在楚白山等你,你記得去看我。知道嗎?我可以活很久,可能沒有你活得久。你早一點來,早一點。別讓我等太久。”
楚白彎下腰,頭抵著何年的頭,笑著哭出來。
何年的眼角也滲出了淚,一顆,兩顆,三顆。流進了在鬢角的發絲裏。
楚白閉著眼睛,尋到了何年的唇角,溫柔地吻了吻。專注而虔誠,不帶情色欲望,也沒有褻瀆和玷汙。以後他便是九天的神明了,會忘了他,也再也不是他能夠期望和擁有的。
他和何年,就此就結束了。
楚白哪怕用盡全身力氣去抱著何年,但是何年還是慢慢變得透明起來。
烏雲開始消散,但是天空依舊灰暗而又陰沉。
楚白離開何年的唇,用手指點了點何年的鼻尖笑道:“何年,我心悅你。”
刺骨的寒風刮過,何年徹底消散在風雪裏。楚白保持著剛剛的動作,沒有變。隻是剛剛還溫熱的身體沒有了,轉而代之隻是山間的涼風。
楚白慢慢地彎下腰,不知道是痛得,還是累得。趴在雪地裏一動不動。
臉也深深地埋在了雪裏麵。
何年——
楚白覺得自己身上沒有一處不痛的,渾身骨頭就好像被人敲碎了一樣。
以後,再也沒有何年了。
再也,沒有何年了。
楚白咬著牙,沉默地哭出來。
隻剩自己了。
還剩下那些沒有何年的永生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