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恨我，也恨我媽媽。”
    聽完這個蕩氣回腸的愛情故事，楚悅冷靜地陳述著。
    確實，如果不是蕭森，這對有情人也許會有一個圓滿的結局。
    可是當年經曆這些事情的人，活著的就隻剩薛為他一個人了，是是非非，又豈是他一個人說得清楚的。
    楚悅隻是覺得可笑。與他一樣愛著同性的父親，多年後竟然逼著他放棄自己的同性愛人。而自己的出生，好像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錯誤。
    他的父母，可能從來都沒有相愛過。
    他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蕭森跟他從來不親。因為對她來說，他隻是一個棋子，一個讓她順利嫁入豪門的棋子。甚至因為他的存在，他的父親沒法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這三個人曠日持久的愛恨情仇，好像在蕭森割開自己手腕的那一刻，就結束了。
    那他呢？他這可笑的一生，到哪裏是個頭？
    他看向薛為，咬牙切齒道：“你們真自私。”
    “隨你怎麼說。你想做什麼也隨意吧。反正我日子也不多了。”薛為歎息了一聲，撐著桌子站了起來。
    楚悅看著他病態的臉和老邁的動作，心裏湧起一絲不安，“你怎麼了？”
    “你不是恨我嗎？我死了不正遂你的意？”
    “我……”
    薛為嘲諷一笑，慢慢朝門外走去，一麵邁著步子一麵道：“我日子是真的不多了，我昨天剛被醫院診斷出肺癌晚期，沒幾天活頭了。我隻是想在死前多看看你爸爸——我知道我下了陰曹地府，他就不願意見我了。剛好碰到了你，便和你聊聊陳年舊事。這些事我憋在心裏很久了，我不想帶進棺材。”
    他終於走到了門口，外麵的侍應給他開了門，他抬起腳，又回過頭，看著楚悅僵硬的後腦勺，認真地說：“林筠是個好孩子。你們不要像我們當年一樣錯過了。”
    楚悅還是沒有回頭，顫著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薛為慢吞吞地走出茶館，薛林筠已經先迎了上來，扶住了他，“爸，你身體不好，怎麼還跑這麼遠？看你不在醫院，嚇死我了。”
    薛為拍了拍他的手背，“他就在裏麵。”
    薛林筠手一僵。
    “行了，別裝了，我知道你忘不了他。快去找他吧。我讓司機送我回去就行。”
    薛林筠僵硬在原地彷如一塊石頭。薛為撇開了他，在司機的攙扶下進了車後座。他目送著那輛黑色林肯漸漸消失在雪原裏，才緩緩轉身，走入茶館。
    楚悅一盞茶已經喝完了，正看著空蕩蕩的茶杯發呆。
    身後的木門被拉開，腳步聲漸漸迫近，他才回過神，一回頭，臉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你怎麼來了？”
    “……我爸從醫院跑出來，我來接他。”
    “哦。——肺癌？”
    “嗯。”
    看來那老頭子說的是真的，他是真得時日無多了。楚悅突然覺得很可笑。他恨這個老頭子恨了兩年，做夢都想把他碎屍萬段，結果他馬上就要死了。而且這個男人，搞不好還是他爸生前的真愛。
    他默默看向窗外，喟歎了一聲，爸，你到底帶了多少秘密進棺材？
    茶涼了，他的心情也平複下來，拿了手機準備走人，一轉身發現薛林筠還站在哪裏。
    “你不是來接你爸的？他已經走了吧？”
    “嗯。”
    “……我也要走了。”
    擦肩而過，兩人的大衣摩擦發出悉悉索索的響聲。
    薛林筠握住了他的手腕。
    “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