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第四個故事(番外)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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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度坐著那輛簡陋的馬車出宮時,茂生的神情已是一片疲憊。
    他心中生起了諸多惶恐,卻正襟危坐著,唯恐眼前麵對著他而坐的人看出些什麼。
    他麵前坐著的是個頭戴一頂紅色紗帽的宦官,五官陰柔甚至帶著幾分媚意,竟如同個女子般臉上塗抹起胭脂。血紅的嘴巴,令他看了便覺得惡心。
    茂生便使自己盡量抬頭不去看那宦官帶著幾分猥褻意味的目光,以免反胃到將剛剛用的早膳給吐出來。
    隻是,此刻他已沒有什麼資格再去妄加評論他人有多麼為人不恥了。他的身上仍帶著皇後身上所塗抹的脂粉味,甚至他不久前還赤身裸體的從那道金色的紗帳之中爬出來。
    忽而便有一種嘔吐的欲望,他隻好頭死死抬起,唯恐那些到嗓子眼的嘔吐物出來倒人胃口。
    那眼巴巴望著他的宦官見到他的蒼白神情,才微微翹起蘭花指,捏著嗓子故作矯情的說道:“殿下,你看看你呀,非要大早便出宮,不僅惹得自己難受,還差點惹得娘娘發怒呀!”
    茂生感到嗓子眼的那點東西忽然就要出來了,那些冰冷的至極觸摸上皮膚的感覺卻忽而使得他頭上冒起些冷汗。隨後,近乎逃避的想起記憶中那個人,才覺得仿佛好受了許多。
    卻又有一點不安與恐懼夾雜著惡心的感覺共同湮滅他的整顆惶恐的心,指尖已因過度用力而絞成一片蒼白,他卻近乎失去了控製自己麵部神情般的能力,顫顫巍巍的坐著。
    那宦官一聲輕笑,忽而就伸出手覆蓋在他有些顫抖的大腿上,眼中勾引的意味尤為明顯,下一刻卻被一個近乎瘋狂的力道推開,狠狠撞上了一邊的窗。
    “哎呀!殿下,你幹嘛呀!”
    茂生幾乎是有些控製不住的渾身的動作,臉部肌肉甚至有些突兀的一抽一抽的。
    他近乎咬牙切齒一般說道:“別碰我!”
    那宦官才略帶幾分幽怨,可臉上卻是比那幽怨來得不知濃鬱幾倍的垂涎的欲望。是的,這張小白臉,甚至夜夜於他夢中同他癡纏。
    “哎呀,你凶什麼凶呀,人家輕輕摸你一下而已。”宦官笑得近乎發狂,甚至仿佛能夠使他自己的整張臉開裂。
    茂生的神情中幾乎已有一股無法製止的陰鬱,卻活生生被他壓下去了。
    “你這小淘氣,自己的王府不回,非要去哪個亂七八糟的地方呀,皇後娘娘知道了可是要大發雷霆的呀!”宦官揉著自己的手腕道,充斥著笑意的眼中卻忽而閃過一道無比刺目的寒光。
    茂生額頭的青筋幾乎已爆出了,最終卻也隻能夠活活將這口心頭的血給咽下去。
    門外駕車的馬夫也始終視而不見著,縱使想擺出什麼神情最終也隻能是一片漠然。
    此刻天竟還隻有微亮,蒙在眼前仿佛能夠使人永遠看不清楚前方的路。
    直至馬車停在了那個偏僻的院子前,他才近乎帶著警告意味的同那宦官說道:“你若敢下去亂說話,我就將你的嘴縫上。”
    “唉,人家不下去便是了。可是,不是皇後娘娘要我來的嘛。”他卻抱怨道,一副左耳進右耳出的模樣。
    拳頭微微握起,卻忽而想到了什麼,近乎失力一般,臉上也露出一副近乎虛偽的苦澀又麻木的神情。
    他跳下馬車,下一刻卻在望見眼前的景象時雙腿近乎有一種癱軟的欲望。
    那宦官亦朝院子裏望去,先是露出些驚訝,隨後臉上便頓時帶了一些無比鮮明的笑意,也不管一邊的茂生是否會見到。
    他神情恍惚,仿佛失去控製般去靠近眼前那道大開的門。
    眼裏幾乎就不出什麼淚水了,卻感覺自己的仿佛正在一寸一寸的龜裂,直至化成無數碎屑。
    他記憶中的院落,雖處於偏僻之地,卻是他心目中近乎這人世最後一個避難所般的地方。他的院子的南邊,栽種了一棵梨樹,雖是棵樹,姿態卻清雅到仿佛一位美人。樹下有一張石桌,他最喜愛的便是獨自一人坐在石桌之上飲茶,有時身邊還會有一個喜愛嘰嘰喳喳的小丫頭看著他自娛自樂般獨自飲茶、下棋。
    後來,院中多了個被他救回的人。自此以後,最喜愛的是便轉為看那人了,那人發呆也好,沉默也罷,在他眼中卻是永遠如同一副畫般的景致。他甚至想過,有一日要徹底擺脫那個女人,餘生同那人永遠在一起,若是他不同意,自己便死皮賴臉。
    而今,眼前見到的一幕又一幕卻仿佛冷笑著同他譏諷道:“癡心妄想之徒!”
    記憶中的院落裏不再幹淨整潔,布滿了些被割喉的醜惡屍體;記憶中的小丫頭披頭散發著,跪坐在肮髒的地上,露出一副呆滯的神情;記憶中的那人,身體僵直的躺在那棵他最喜愛的樹下,麵色僵白,胸口插著數把匕首。
    僅是一天,他僅離開一天,一切便變成了這副模樣。
    茂生近乎是竭盡全力控製著自己的雙腿,踩踏過一眾的屍體,小心翼翼的走近那人,心中卻近乎癲狂的想道:“他…為何要閉上雙眼…為何…為何…”
    為何這兩字仿佛無限循環於他腦海之中,他卻忽而想起自己曾說過的話。
    “待我回來,我告訴你一件事。”
    待我回來,我告訴你一件事。
    他緩緩的蹲下,握住一隻冰冷無比的手,就好似那日他走前一樣。
    而他身邊的平兒,竟恍若失去靈魂般神色呆滯的望著一片虛空。仿佛望著乞丐拋出手中的匕首時,那匕首直直朝她飛來的那道軌跡,隨後卻準確無誤的刺入她身後那個挾持著她的黑衣人。忽然就崩潰大哭起來。
    那宦官忽而才走進他,麵露幾分遺憾著說道:“唉,真可惜啊。”
    下一刻卻見到地上的茂生忽而直直的看著他,那一刻他眼中仿佛所有東西都消失了,仿佛那一刻,他眼中隻剩下一對棕黑的眼珠。
    竟比春寒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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