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悶熱的夏夜，賀承義不睡覺閑著沒事又來李平家裏了。
    氣溫超乎尋常的高，他身上就穿了件背心，走了幾分鍾的路就渾身大汗連衣服都濕透了。
    他來到李平家裏時李平正坐在院子裏一棵大樹下乘涼，手裏正端著碗早就煮好了的涼茶。
    賀承義走過來，捶了李平一拳，順手就端走他手裏那碗涼茶灌進嘴裏了，隨即才舒爽了。
    李英也在一旁，見著他這副模樣，當即捂著嘴笑出聲了，“賀大哥，你搶我大哥的幹嘛啊，旁邊還有一整壺呢。”
    “走了一路，渴死我了。”他邊喘氣邊說道。
    “這裏蟲這麼多，你們養蚊子？”他又說道。
    李平擦了擦額角的虛汗，說道：“進屋也是喂蚊子。”
    賀承義笑了，毫不客氣的也坐在李平旁邊的涼席上了。
    李英一見他這麼熱，當即拿起把蒲扇蹲到他旁邊扇動扇子，說道：“賀大哥…我…我給你扇風。”
    “謝謝小美人。”
    “賀大哥，你別瞎說。”可她的臉當即就紅了。
    又過許久，賀承義才忽然想起來，說：“平子，你弟弟呢，天這麼熱，他不會悶在屋裏喂蚊子吧？”
    “他睡著了。”李平看看西邊那間小屋，說道。
    “你家小弟比你厲害，還能悶在屋裏睡覺。”賀承義調笑說。
    “他身體不舒服，下午我點了蚊香，蚊子咬不著。”李平說道，眼裏卻露出些不自覺的煩悶。
    “大夏天還不舒服，他活著可真遭罪啊。”賀承義感歎道。
    兩人卻未見蹲在一邊扇風的李英眼神忽然閃爍了一下，但她的神情很快便回複正常了。
    到了天再黑一些，溫度才好似降了那麼幾度，三人仍覺得熱，一邊的涼茶都喝完好幾壺了。
    正說著閑話忽然卻聽見西邊的小屋的開門聲。
    李平幾乎是下意識便回頭去看，才見到自家小弟推開門慢慢走出來。
    隻見他唇色蒼白，麵上全是汗珠卻沒有什麼神情。上身穿著件鬆垮垮的單薄的背心，也已濕透了。他整個人看起來蒼白又消瘦，精神也不怎麼好的樣子。
    賀承義見到他這副樣子，一時竟說不出什麼話了。
    一邊的李英則盯著莫梁看了一眼便將視線轉移了。
    莫梁見了院裏三人，沒有說話，隻是沉默的朝院子外走去，壓住胸悶的感覺，盡量的想順暢呼吸。
    “怎麼了，又不舒服了？”李平說道，他幾乎是瞬間便察覺到了。
    莫梁沒說話，搖了搖頭，才繼續朝外緩慢的走。
    “都大晚上的了，別瞎跑了。”賀承義看了他許久，才說道。
    李平朝他輕輕搖頭，才站起來跟在自家小弟後麵了。
    李英全程則一聲不吭的扇風。
    又過了一會，李平也沒回來，李英才說道，：“賀大哥，我進屋睡覺去了，你也早點回家啊。”
    他說，“我馬上就走。”
    他站起來，卻並沒有朝家的方向走，而是走向那個矮坡。
    他沒有猜錯，他走了十多分鍾才見到李平。
    隻是眼前的情形讓他有一些出乎意料。
    他第一次聽見少年喘息的這麼厲害，聲音急促而沙啞，他甚至隻是一聽便真切的感受到了發出這聲音的少年所承受的痛苦。
    他看見少年靠在棵樹幹上大口的喘氣，胸口上下起伏的很厲害，少年的神情卻一片麻木。
    他看見一邊的李平臉上斬不斷的擔憂與驚恐，他沒有看錯，李平的眼角甚至有淚！真真切切的淚！
    賀承義聽見李平說話的聲音已哽咽了，然而他自己聽見少年的聲音，卻也覺得嘴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他連忙踉蹌跑上前，看著眼前這場景卻迷茫到無力到不知自己能幫上什麼忙。
    他忽然見到少年的眼睛，他的眼睛形狀很好看，可裏麵卻什麼都沒有。
    沒有痛苦的情緒，沒有因疾病產生的苦難，隻是一片荒蕪。
    熬不過來…就會死嗎？
    原來他犯病時真的這麼可怕。
    不是那種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