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百年劫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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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後。
流水清晰在耳,空氣中沁著淡淡竹香,冷聃桐從極度的慌亂中稍稍緩過神來,一顆心在胸膛中猶自亂跳。適才她一路狂奔,深一腳淺一腳地踏著河邊的泥石飛奔至此,此時她急需一把寒冰徹骨的水洗臉,或許這般才能刺激她找回從前的記憶。
半柱香前發生的一幕又一次在她腦海盤旋。一個六七歲的掉齒孩童以為自己撿到寶,興興然打開了封住冷聃桐的翠玉瓶。
在瓶封開啟的瞬間,熟悉的一道強光電閃般直突突射來,令她有如烈火焚燒,以致從瓶中痛苦滾將出來,嚇得放她出來的孩童鬼哭狼嚎般發出陣陣啼哭,冷聃桐自己亦如同撞見鬼魅般放足逃竄。
她用她多年未曾活動過的腿飛快地狂奔,不知疲累,她隻想盡快逃離那一片呱噪……直至聽到舒適的流淌的水聲,冷聃桐的一顆心才似歸家般尋回些平靜。
她的記憶仿似徹底被抽空,她如何困入瓶中,在其中呆了多久皆一無所知。數年還是數十年?她隻記得有一日自昏迷中醒來,自己就已然困於瓶中。更令她不解的是,在這瓶中不吃不喝也無妨。這裏沒有白晝之分,她永遠籠在翠玉瓶的暗綠光芒中。這裏沒有生死之別,惟有漫漫無期固化的永恒,時間仿似在此凍結,單調到永遠。
“我是誰?”
“我為何在此?”
“這是哪?”
“到底發生何事?”
冷聃桐撕心裂肺般嚎叫著,大聲哭泣著,她用盡全身力氣極力拍打著瓶壁。但除了永恒不變嘩啦作響的流水聲,周遭乃綠幽幽的暗沉,有的僅是如同墳墓般的寂靜與冷淒!
直至她的救星,那毫不知情的孩童無意撈到瓶並打開它,冷聃桐才從這無期限的永恒地獄釋放出來!
此時她蹲下身,雙手顫抖著欲將腳下的清水掬起。手……手?冷聃桐猛然留意到水中的那雙手,那……那是她的手麼?
一股徹骨的陰冷毫無預警地吞噬了她,冷聃桐低首細看自己水中的倒影,這一看卻把她嚇得驚聲尖叫。
“啊——”
這一聲如同石子擊打在平靜的湖麵,源源不斷的尖叫如漣漪般不斷從她口中噴湧而出,滿滿占據她心的是趕快逃跑的念頭,然精疲力竭的身體卻無力穩住自己,冷聃桐竟踉蹌著栽倒在滿是汙泥的淺水灘中。
適才看到的怪物是什麼?那竟是她麼?那分明是她從未見過的恐怖惡魔!
那一雙手,不過是覆著一層皮的骨頭!還有她的臉,她的臉……竟然會是一張失去水分、滿是丘陵的醜陋的幹屍臉!
她居然成了一具幹屍!活生生的一具幹屍!
“為何?為何會這般?”冷聃桐捂住自己的臉,身子如風中枯葉般劇烈顫抖。她再也無法承受,痛哭起來。猶如黑洞的眼眶中,居然不可思議地湧出了兩行淚,冰冷的淚!
她如何知道,自己那哀怨的泣聲隨風飄蕩在空曠安靜的叢林中,傳出很遠很遠……
“什麼聲音?”行軍中的侍衛聞聲麵麵相覷。
不僅是趙大將軍,所有人都聽到了,這淒涼的哭泣聲令眾人渾身雞皮疙瘩直立。
如此杳無人煙的深山老林,何人會在此啼哭?
將軍趙睿不由愣怔,那似乎是一個女子的哭聲,不知為何,這淒楚的哀泣聽得久了,竟然在他心裏激起一種極其微妙的柔軟感覺。
“將軍?”見趙睿向著哭聲飄來的方向走,參將楊慕青下意識地上前阻攔。
“慕青,且隨我一同去看看。”趙睿用深邃的目光盯著自己的參將。
楊慕青雖不讚成,卻也知將軍乃說一不二的人,想做的事從來不會退縮,他隻能無奈跟上。
趙睿留下大批人馬,自己帶著楊慕青和幾個親近侍衛向林中深處策馬馳去。
哭聲漸漸清晰,侍衛都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利劍,他們肩負著為皇室狩獵活動開道的重任,即便在此真遇見孤魂野鬼,他們也隻能勉力一戰……
然而,在看清前方人影的側容後,眾人盤踞心頭的恐懼感早已絲絲縷縷隨風散去。
那哭聲的主人聽見“得得”的馬蹄聲不由駭然回首。這一轉身,所有的侍衛不由紛紛倒抽口氣,連行過萬裏路亦閱人無數的趙睿也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那女子雖孤立於泥沼之中,衣裙盡汙,卻絲毫無損那傾國傾城的絕色佳顏。一對如煙如黛的秀眉,白皙如凝脂的雪膚,嬌豔欲滴勝似玫瑰的丹唇,一切完美無瑕,猶如誤落凡塵的仙子,讓人驚歎。最美的是那一雙閃爍盈動的雙目,宛如一汪碧潭中的璀璨星辰,清澈明亮,又散發著些許薄如晨霧般的繾綣寂寥之感,真是我見猶憐。
隻是這般美麗的女子卻在此傷心哭泣,眼見淚水如同斷線玉珠從她眼眶中不斷滾落下來,任是再鐵石心腸的人,都不由得驀然一軟。
就在眾侍衛麵麵相覷時,趙睿兩腿輕夾馬肚,策馬向那女子馳去。
“這位姑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