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皇帝賜宴群臣，與民同樂，喜宴達旦；並同時大開安慶門“禦樓觀燈”，以慶天下太平，以示普天同慶。
    當著一身黑色鑲金線的龍袍、神清氣朗、長眉鳳目的清嘉帝出現在禦樓上的時候，城門下爆發出潮水般的歡呼聲。
    這個時候，矗立在城門外的巨型的燈樓被突然點亮，登樓廣達20間房屋，高150尺，點燃後頓時金光璀璨，光明如晝。
    幾乎同時，花燈焰火，金碧相射，錦繡交輝。長安燈市上的五萬盞燈迤邐亮起，宛若遊動的燈河。
    教坊的姑娘們載歌載舞，萬眾圍觀。遊人集禦街兩廊下，奇術異能，歌舞百戲，鱗鱗相切，樂音喧雜十餘裏。大街小巷，茶坊酒肆燈燭齊燃，鑼鼓聲聲，鞭炮齊鳴，百裏燈火不絕。
    清嘉帝舉杯與民同樂，民眾中再次爆發潮水般的歡呼。
    隨後坐到宴席上觀看燈市焰火及歌舞奏樂，一直到亥時。
    之後便叮囑群臣盡興嬉耍，三日後早朝。便攜沈妃，和司禮內監退下禦樓。
    清嘉帝溫言道：“陵陽，你平日照顧適兒無微不至，難得今日除夕可以暫時逃開俗務，若是歡喜，可以在樓上多坐一會，晚些回去。”
    沈妃溫柔道：“皇上走了，臣妾一個人在那裏還有什麼意思。”
    清嘉帝頓住，轉身看著沈妃。沈妃垂首。
    他歎口氣：“朕縱是能瞞住天下人，也瞞不住你。你最懂朕的，是朕辜負了你。”他將她鬢邊的一縷發絲捋到耳後……
    沈妃瘦削的肩頭抖了兩下，忍不住撲進清嘉帝的懷抱：“臣妾倒希望皇上瞞著臣妾……臣妾寧願什麼都不知道……除夕之後，皇上可會回來？……”
    清嘉帝笑，拍拍她的肩：“當然，朕還要看適兒的啊。你是適兒的娘親，朕怎會不來看你們母子呢！傻瓜！”
    沈妃這才破涕為笑。
    家裏。
    玉言在燈下小睡。
    屋裏靜闃闃的，就連鳳藻們都出門去觀燈了。
    雖然明知府邸裏還有許遠他們，但是府邸地方闊大。
    她並沒有睡著，隻是百無聊賴。屋裏太靜，燈顯得不夠亮，她有點害怕。
    更睡不著了。
    花廳門吱呀一聲。
    她從床上蹦起來。走到門邊去躲著。
    門開了。
    那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玉言大笑著攀到他脖頸上去：“哥哥終於回來啦。”
    清嘉帝被唬了一跳：“這是怎麼回事！這麼大人了還這樣頑皮！”
    玉言嬌嬌道：“家裏沒人了嘛！我有點……害怕。”
    清嘉帝四顧一回道：“鳳藻她們呢？”
    玉言甩手悶悶道：“我讓她們去玩了。她們辛苦了一整年，看上去很想除夕夜出去玩兒了。”
    清嘉帝拉著她的手道：“難怪你一個人害怕了！以後多找幾個婢子，免得你沒人做伴了。外麵熱鬧的很，沒有出去玩，你後不後悔？”
    玉言懶懶地倚在榻上，手臂攀了扶欄道：“沒有啦。現在哥哥不是回來了嗎！”
    清嘉帝笑，擁著她親昵道：“我也覺得和玉兒在一起，勝過人間至味！”
    玉言嬌嬌地笑道：“現在哥哥回來了，玉兒可放心地睡覺了……”說罷便閉上了眼睛。
    清嘉帝聞言大驚，又是胳肢又是噓氣的，玉言笑得直撐不住，軟倒在榻上：“以強淩弱勝之不武！”
    清嘉帝笑道：“有玉兒在懷，就是被人說‘勝之不武’又如何！”
    玉言咬了唇，垂下眼瞼，靜靜地倚在哥哥懷中。
    屋裏很靜。
    清嘉帝輕輕動一動：“真睡著了？”
    玉言翻個身，閉著眼睛道：“好舒服，這樣安靜地躺著好舒服。”
    清嘉帝聞言也躺倒了閉上眼睛。
    四下裏安靜極了，權且在這裏享受片刻的安寧。
    清嘉帝的手握著妹妹的。
    妹妹的手很乖地被他握著，她從來都是很乖的……更何談那樣令他更令她顫栗的那天，天塌地陷，他永遠不會忘記她那一瞬的眼神……他心中突然湧起一股羞慚和悲愴，那悲愴嗆到了他的喉嚨，濕潤了他的眼睛。
    “風雨亭、念雪閣，我好喜歡。”她突然輕輕道，“站在風雨亭上，憑欄四望，風從四麵吹來，廣闊的水麵上微波粼粼，一直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哥哥我好喜歡……哥哥喜歡嗎？”
    他平靜下，摟摟她的肩頭。
    她開心地彎起嘴角：“那裏的風好涼爽，到了春天秋天夏天，一定更是美極了。”